“福州,濒临东南海,海洋性气候区域。侯官县,福州治域,许多乡里,靠近福州,按理难有大旱情。‘有竹实如米,饥民采食之。’之奏报,不一定准确。不是饥民,而是有经验的长者,发现这一现象,就会吩咐晚辈,赶紧采食,以节省米粮,备荒。”
吴央,给太后与皇上,斟茶后,接着道:“竹,如果大片竹林结实如米,这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一遇的奇特现象。毛竹,但凡结实如米的,结米后就会枯死。这是上天的预警,大旱之灾降临。也许上天怜悯天下苍生,使竹生米,以供采食吧。是故,民间代代相传,竹生米,大旱至。因而,未必是指,哪里竹生米,哪里旱情最严重。”
她叹口气道:“今年大面积歉收,就算留有稻种,明年也必将青黄不接。何况,饥饿难耐,重灾区,恐怕稻种也会留不下。这,就是朝廷,当下必须预先酝酿的问题准备赈灾,备足粮种。即,诏命全国各地,封锁官仓,在留足粮种的前提下,准备明年青黄不接时,开仓赈济。切不可今冬明春就赈济,以免最缺粮时,无粮可赈济。”
她沉默须臾,见赵构不语,又道:“辛永宗,兼职知明州后,陛下命其去其兼职,改兼领湖南副总管,外加刘锜,为荆南府、潭州(长沙)地方官。而两湖与江西等,实乃我朝产粮重地。是以,去年秋冬,我已私下吩咐辛永宗,大量收购两湖与江西农家余粮,命荆南府、潭州府,扩建粮仓,以备朝廷急需。然,荆南、潭州两府所收财税,能够调拨购粮的毕竟有限。因而,我同时请求吴郡王,尽一切力量备粮,届时,力争能够平抑京都米价。至于后宫,明年秋收前用粮之需,已经于去冬,运送皇城,进封内藏库。之所以提前备粮,当然是以免,如果到了眼下这么做的话,势必造成引发各地哄抬粮价。”
呵呵说道这,她笑了一声道:“陛下不让我微服出巡,又不能大张旗鼓,所以,我只能为陛下,筹谋了这些。现在告诉你,好让你心里有个数。就算如此,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因而,从现在起,从明天起,后宫节减大米与小麦面的发放数量,尽力节减粮食与农产品用度,也让杂役们,出宫购买一些野菜、野葛粉之类补充。我也会安排内侍省,到邻近郡县赶墟,购买这些。尽可能地节省一些粮食,以备明年青黄不接时,开粥铺,赈济逃荒京都之灾民。今日午膳吃的,就是以杂食代主粮之主要烹饪方法。不过,节减主粮用度,自然不含慈宁殿、垂拱殿。陛下安心,节省谁,也轮不到太后与皇上。”
“凭什么我就没有杂粮吃?今个午膳,我就觉得很好吃。母亲,你说呢?”
“然也,我也觉得好吃。”太后,微笑地看着吴央。心想,皇帝常说,吴芍芬,乃其个人军师,等于他的又一个脑袋,果不其然。居然不声不响,未雨绸缪了这么许多。
“呵呵,中午吃的,是我昨晚,就开始准备的,今日只是取来烹调而已。再说,太后年长,不宜多食野菜,野根之属。只能偶尔当着尝鲜,而且要我自己做的,才能放心。至于陛下,我也偶尔为你做一点就是,好不好?”
说罢,她起身道:“母亲,耽误你午休了。母亲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好。孩儿,这就告辞。”又转而对赵构:“你也一样,回御殿休息去。旱灾之议,建议近日为此大朝一次,集思广议后,再出对策。你说呢?”
见赵构点头,她便向这母子俩,一一施礼,转身出去。
皇后走后,不见太后有话要说,赵构便也告辞。
太后,依然坐着,思考着皇后今日之言行。包括皇后对去了安王府的汇报。心想,皇后说是不掌后宫琐事,却依然不会忽视后宫之要事,还要帮助皇帝操心国家大事。以为中宫添加了人手,皇后会过得轻松些,却原来依然这么辛苦,劳心劳力。还要隔三岔五,过来孝敬她这个老太婆,粗细亲自为之料理,着实不易。博学广识、才思敏捷,智慧过人,善于筹谋外,还生活简朴,平易近人。利国利民之所作所为,不胜枚举。
以往,所见所闻的北宋历代皇后,有这样的吗?
“吴芍芬之文武双绝,我赵氏后宫,实在鲜有。”
赵构的话,萦回耳际
韦太后思绪纷乱,直到刘姑姑过来催她去休息,这才点点头。
下午,吴央直接去了“自留地”。原来后苑外之田地,统称后苑了。
眼前,再不是越州行宫、临安行宫等处,那样的择地“高低两块”,而是两大片。虽然没有“藉田”那样的划地千余亩之规模,也没有藉田兵,但是至少也有两三亩的地块。其中,水田有一亩多地,旱地也有一亩多。旱地周围内,还零零星星地种植有桑树、果树。田埂较一般水田的要宽,两侧种着黄豆。旱地,种着花生与各种蔬菜,各一两畦,很是分布规整。菜地近旁,挖了一块不小的蓄水池。水池里,还养着一些小鱼、泥鳅、螺丝。围着水池的石块上方,已经长满青苔。
眼前的一切,虽然具体劳作,是杂役干的,但指挥员,自然是赵构所为。看着布局科学合理的水、旱地块与作物分布,说赵构是水平最高的皇帝“农技员”,也不为过。
然而,少有的干旱,水池,已经快干涸了。稻田,在赵构的人工灌溉辅助下,虽然已经收割,但田土已经开始皲裂。如果没有水源灌溉,就无法种植肥田草。或者,开春后,也无法采割嫩绿树叶与茅草沤田,更主要的,如果明年开春再不下雨,小面积的秧苗,倒是可以人工浇水养育,但如何插秧呢?
皇帝的试验田,对赵构来说,一向看得很重。西湖引水,显然过程太大。不如就地挖井,井上安装抽水的轱辘,再磊个高些的水槽,水槽多接几条毛竹做水管,那么,只要人工将水打上水槽,就可以直接灌溉,可免挑水灌溉。
皇城,在凤凰山东北麓,而西北麓,就是浩瀚的西湖。挖井的话,估计三五米深,就能见水。这么地,蓄水池也能够保持水满,便于浇灌菜地。
那就,说干就干吧。她的大内侍卫,就是劳力,找个有挖井经验的,指导一下就行。特殊时期,侍卫们偶尔“职责”之外劳作一次,应当也是可以的。
于是,她回到自己书房,画出井架轱辘、水槽图纸,以及井壁示意图,标明详细注释。这才叫来辛永宗,让他安排去。
十天后,永宗汇报。
才一丈深,就见水了。现已经进入磊壁阶段。他们是先架轱辘,所以上土快。之前,也按吴央吩咐,派人去了水师军营,借来了大铁锤与长短钢钎等工具与炸药、铁链。李宝还派来了工兵两名,遇到岩石,由他们施爆,所以进展很快。
另外,由于分头行动,毛竹弄来后,有工具,打通竹节也就不成问题。所以,水槽已经磊好,槽壁预设多个接口,不用的接口内向,都设有小阀门。如今,接通水田与蓄水池的两条水管,已经就绪。估计,再有五天,就完工了。
永宗末了道:“请来指导挖井的孙师傅说,他不是来当师傅,而是来取经了。呵呵,他问我,都是谁设计的。我没敢说,怕给你添麻烦,只好一笑了之。”
吴央对他报以亲切的微笑“要不,什么叫做,你办事我放心?能够得到我这句赞赏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到目前为止,就你与李宝两个而已。你是我的一号,李宝是二号。我常想,要是哪天失去你,我该怎么办。”
看着她转黯然的神色,他一字一字地说:“你,不会失去我的,永远不会。只希望,你不要抛弃我。”
“难说啊,秦桧清楚地知道,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每每欲除之而后快。当然,你我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不用担心。大不了,我直接与之交涉。今上,受制于两国和议之某些条款,不仅不能罢免他,还每每赏这赏那,哄着。而朝廷与子民,也实在需要再安宁几年。等皇城与御街建设全部竣工,也就能够加大军费开支的力度了。我们,就再忍忍吧。”
“就是啊,咋就那么整不死他呢?难道,果真恶人长命?”
“呵呵,按照心理学来说,这边被折磨,那边有得意,也就容易平衡了吧。”
“心理学?”他纳闷,看着她。
“哦,是道理的理,就是研究心理因素的学说。”
见他恍然大悟,她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近来我翻遍徽宗朝所有史籍,怎么不见有关宋徽宗赵佶,亲农事的记载?如果是靖康之难中遗失了,当就遗失他的相关记载?呵呵,真是解释不通,又不敢问今上。”
“那我设法,问问那些三朝元老?”
“不必了,我就这么一说。管他有没有,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想,这位热衷于书画的大才子皇帝,或许还真没有时间过问这个。其实,农事自有户部管理,以往的皇帝亲农,不过是一种形式主义,用以彰显皇帝对此高度重视而已。哪象今上,还真年年躬亲其自留地,呵呵。所以啊,我才这么认真,帮助解决一下旱季灌溉问题。你顺便,再安排一下,在那搭个茅棚,摆一套竹制桌椅,再买些炉子、瓦罐、黑炭什么的。我想,我以后可能会经常去那看看,方便烧水、喝茶。我喜欢大自然,也喜欢田园风光。整天被关在深宫里,实在无奈。等将来太后不在了,我就一定要每年微服出巡一次。这样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许多事情,是无法闭门造车的。”
“那我可向往着。届时,你一定不能再丢下我。”
她微笑着,点点头。因为,赵构也这么说过,那带上几个侍卫,自然而然。
永宗告辞,吴央又去下厨。准备做些新的菜肴样式,孝敬太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