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李佩佩讲起自己女朋友的故事……)
“你倒是透彻。”李佩佩笑着打了林笑一拳。
“因为我是旁观者。”林笑没有这种经历,但是总觉得很熟悉。
“其实我不遗憾。”李佩佩歪头说。
“嗯?”林笑感觉李佩佩的描述听起来满遗憾。
“人活着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后果,既然我选择了做,那也就准备好了承担后果。”
李佩佩说的很云淡风轻。
却是很久明白。
“而且我性格其实挺古怪的。”李佩佩说起自己,无奈的摇摇头。
“没什么奇怪的,每个人都是特别。你和别人不一样不是你奇怪,是你独特。”林笑倒没觉得奇怪这一说。
“以后慢慢给你讲我的故事啦。饿了,先去吃饭吧。”李佩佩拍拍手站起来。
“吃什么?”林笑也站起来。
她总感觉李佩佩哪里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是错觉吗。
两人最后比划了一下,李佩佩负责烧一点简单的东西,林笑负责生火等杂务。
林笑本想再露一手,展示下自己的厨艺。
无奈李佩佩以跳河相逼,林笑这才放弃。
“还挺香。”林笑嘟囔着。
比自己好一点点吧。
亿点点罢了。
李佩佩转头,看到林笑在烤烤肠,突然心生邪念。
偷偷绕到林笑后面,xiu(语气词)的伸出手:“拿来吧你。”
然后林笑哀怨的眼神里大口啃。
“脸呢?”
“美食当前,别说脸了,命都不要。”
回应的是李佩佩笑嘻嘻的声音。
林笑觉得这个女孩其实也挺好的。
萌生了想做朋友的念头。
她逐渐变得情绪化。
感情化。
“你以前和你…女朋友也这样吗?”林笑莫名其妙就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问完才觉得有点尴尬。
“啊?”李佩佩咬住香肠挑眉道。
“没什么。”林笑摇摇头烤起另一根。
李佩佩沉默了一会,慢慢把香肠吃完了。
“以前闹的是她。那时候没什么吃的,偶尔有也是偷偷的。她总喜欢来抢,然后又分一大半给我。”
“噢。”林笑点点头表示在听。
“后来来到毒美人每天都有好吃的,可能我长得还行吧,出去也有人请我吃。可就是没有人和我抢了。”李佩佩笑着叹了口气。
“那你可以寄回去给她。”林笑给香肠翻了个身。
一面已经有些黑滋滋了。
香味出来了。
真香。
“联系不到,算了吧。”李佩佩说完跟没事人一样又开始虎视眈眈看着林笑手里的烤肠。
林笑眼疾手快拿起不让她得逞。
李佩佩也不甘示弱扑上去想抢。
林笑身手敏捷的一闪。
“收起你的想法。”林笑吹了一口咬下去。
“切。”李佩佩翻了个白眼。
下午两人闲着没事决定出去逛逛。
走了很远。
好在太阳不算太烈。
一路走一路刻记号。
“去哪啊?”李佩佩落在后头喊。
“不知道。”林笑停下来决定等等她。
“不知道去哪还乱走…”
“不是你说的出来逛?”林笑挑眉看着三米处那个气喘吁吁的家伙。
“我……”李佩佩一时语塞。
低头抹了一把汗。
然后刚想抬头调侃林笑。
大惊失色。
“卧草草草草草草!后面后面!蛇蛇蛇…!”
就在林笑身后不到一米的树上垂挂下来一条青色的蛇。吐着红蕊般的舌头。锐利的眼睛一闪一闪,发着嘶嘶的声音。
离林笑很近。
林笑感受到了,对李佩佩做了个嘘的手势。
李佩佩捂住嘴巴。
林笑很慢很慢的侧过身,余光瞥了一下是青色的。
翠青蛇还是竹叶青蛇林笑分不清,只能靠运气了。
蛇似乎也注意到了,想要向前。
林笑向后一仰,下腰,绕过蛇头,先掐住了头。然后用力一拽,把整根蛇从树上拔下来。同时甩开折刀,露出刀锋,对准蛇脊梁,一刀刺下。
蛇痛苦的扭曲了一下。
挣扎的很剧烈。
反咬了林笑一口。
“操。”林笑差点就吃痛甩开。
李佩佩赶紧过来。
两只手用力钳住蛇头。
林笑甩了一下手又是一刀。
凭感觉找到蛇的三寸和七寸,又是三刀。
很用力。
蛇挣扎了一会不动了。
看见没动静了,李佩佩才敢放开。
林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两个小孔。
红红的,有点痒。
伤口有点深。
“你等等我看看这是什么蛇。”李佩佩翻了翻蛇尸。
“竹叶青……”李佩佩抬头看了林笑一眼。
竹叶青是有毒的。
一般被咬以后一到四小时内会有反应。
全身症状是恶心,头晕,呕吐,腹泻。
但危及不到生命。
被咬本人没怎么在意。
李佩佩比较担心。
眉毛拧成一团。
“你现在按照我刻的标记回去。到我背包里找绷带。”林笑倒是没觉得什么。
死不了就行。
“那你……”李佩佩放心不下。
“一个小时之内回来就行。”林笑坐在地上。
“你不能乱动。我现在就去。”李佩佩看了看林笑,然后往回跑去。
李佩佩走后林笑看着她背影。
其实她听到了。
她听到满身是血的李佩佩和对讲机的对话内容了。
她特意把对讲机留在帐篷里,一路避开无人机想去找李佩佩。
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武哥和李佩佩说“杀了林笑”。
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林笑视线里。
其实李佩佩可以不回来。
可以假装迷路然后很久才到。
死是死不了,但是一小时后就会开始有反应。
林笑虽然身体素质强,但是荒山野外只身一人,还是中毒的情况下,危险极高。
会过激反应会很难受会在森林里很难回去。
所以看李佩佩怎么决定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林笑感觉到有点难受了。
胃里有点什么东西在翻滚。
但还是能承受的。
她深吸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
更难受了。
胃被不断搅拌一样。
开始有想吐的感觉了。
她把头向后仰拼命抑制住想吐的念头。
可能差不多一小时了。
林笑越来越难受。
整个人像被谁拎起来摇晃旋转,头晕又想吐。
额头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林笑一只手撑住地,向前低头。
但是根本吐不出来。
遭了。
林笑感觉这可能不是一般的竹叶青,她意识有点模糊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模糊感越来越强烈。
她拼命深呼吸,摇头清醒。
“妈的别死在这鬼地方。”她咬牙对自己说。
李佩佩是一路狂奔回去的。
她记得路。
到帐篷里慌乱翻出绷带又往回跑。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但是她总觉得不该这样。
她边跑边喘气,不敢歇下来。
由于她们确实走了很远,来回差不多一个小时。
李佩佩回来就看见难受两个字挂脸上的林笑。
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还不断摇头。
“林笑。”
林笑感觉有人在摇她。
人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言…”林笑轻轻说。
李佩佩愣住了:“林笑你醒醒,别睡过去啊。”
“言哥…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林笑感觉好困好困,眼皮子好沉好沉。
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般。
“不会的林笑。我们坐起来。”李佩佩咬住绷带扶起林笑。
“难受……”声音都是虚弱的。
李佩佩摸了摸林笑额头。
烫。
为什么会这样。
竹叶青的毒不会让人发烧啊。
……难道这不是?
李佩佩意识到此时林笑非常虚弱,自己要杀她轻而易举。
但是……
她不忍心。
她还是觉得不该这样。
林笑不该这么死去。
没有人会是天生的仇人。
“好林笑,你忍忍。”李佩佩拿出折刀在林笑伤口划了个十字架。
“嘶……”林笑吃痛呻吟了一下。
“忍忍啊,别睡啊,你的言还在等你啊。”李佩佩只能这么说。
血从伤口里渗出。
李佩佩深吸一口气。
然后低头吸血。
一口一口吸,再往外吐。
直到吐出来的血有黑色的。
李佩佩满嘴红黑色。
看着差不多了。
“我刚刚路上看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她拿出一看就是连根拔起的草药。
小时候她奶奶用过这个敷过毒蛇咬过的伤口。
管不管用不知道,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她连忙把草药拧成一团,倒了点水。
然后用力挤,让汁水流到林笑伤口上。
绿色的药汁很快从伤口里进去。
李佩佩又把草药抹匀敷在上面,缠了几圈绷带。
然后用水喂了林笑一口。
自己也漱了个口。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吧。你别死啊!”李佩佩双手合十为这个本该被杀掉的人祈福。
林笑意识模糊的时候满脑子全是薄言。
有薄言的笑。
薄言的冰冷。
薄言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从前在学校无意间看到薄言哭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还不熟。
偶然间她看到了坐在长椅上哭的男孩。
她不记得那天路灯是什么样,却记得那天男孩被照的清清楚楚。
她好想问问为什么哭。
是因为没有人懂他吗。
是因为没有人陪他吗。
是因为没有人爱他吗。
但是她来了。
她懂他冰冷外表下的柔软内心。
他们都是一类人,没有办法像正常青春的少年自由自在。
一出生就要背负很多。
人情世故告诉他们只有把自己伪装的无坚不摧刀枪不入才是安全的。
没错,只是安全,并不轻松。
但毕竟都只有十七岁,怎么不憧憬快乐。
纵然看起来生人勿近,心底那一块总归很柔软。
不显露山水罢了。
她也陪他走过车水马龙,渡过很多个黑白交替的日子。
有过很多昨天。
她……喜欢还是爱着他,她不清楚。
说爱太重,说喜欢太没份量。
她想…陪他很远很远。
那一刻林笑确确实实感到濒临死亡的窒息。
从前不是没有,只是内心无所畏惧。
自然对于死亡没什么感觉。
死亡不过又是一次轮回。
但是刚刚那一瞬间她感到了恐惧。
是的。
她怕死。
怕见不到薄言。
她还没看过日出呢,还没有喝奶茶,她还有很多小女生的心思没有被薄言满足呢。
也许每个人在爱里都是懦夫。
闭眼的一瞬间她只觉得遗憾。
遗憾怎么就这样结束了呢。
人在生死界限里总是想很多,林笑也不例外。
可是她没有死去。
她渐渐恢复意识。
睁眼看到漫地金杏叶和红枫叶。
秋风簌簌,舞姬舞于半空。
风华绝代。
“哎呦妈的你终于醒了!”李佩佩谢天谢地了。
“嗯。”林笑勉强坐起来,看见被包扎好的手,看见李佩佩被秋风扰乱的长发,看见她嘴角未干的血液。
噢。
李佩佩救了她。
那个接到要杀她的任务的小姑娘救了她。
没有不回来。
也没有很久回来。
林笑突然感觉心里涩涩的。
像有树叶堆积着。
但是没有风吹开。
就堵在那。
“你吓死我了都。”李佩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谢谢。”林笑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
“不客气,只要你不动手做饭我就谢天谢地了。”李佩佩随手整理了下头发。
“嗯。”
“嗯什么?感觉好点没?能不能走?”
“还行。能走吧。”林笑也不确定。
毕竟毒素有没有完全解除她也不知道。
“你……算了,等会吧。”李佩佩还是不放心。
怕这个姐又要逞能。
“死不了。”林笑张口就是一句。
挨了李佩佩一拳。
“我辛辛苦苦救回来你一句死不了?”李佩佩没敢用力。
“哎。”林笑笑得挺轻松的。
“坐下来赏赏风景也好。”李佩佩从地上捡起一片银杏叶。
把它举过头顶然后松手。
一只黄色的蝴蝶就这样落在她脸上。
“幼不幼稚。”林笑笑着说。
“这是情调。我记得纳兰性德有句诗用来形容秋天的。什么谁念秋风独自凉,什么黄叶什么什么的。”李佩佩锁眉思考了半天。
“你行不行啊。”林笑打趣道。
“哎呀别吵。”李佩佩努力的想。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李佩佩想起来了。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林笑跟着重复了一下。
虽然现在大太阳,但她硬生生感受到了一种悲凉。
此时枯叶满地,秋风萧瑟,太阳不算残,但是也总是不烈。悲凉感还好,要一个人的话会很孤独。
“有的时候吧我感觉旧忆真的就像一扇窗,你推开会看见满院萧条,一踩枯枝轻响,落花也凋零。”
林笑没想到李佩佩还是个文艺少女。
“啧啧啧。”调侃了一下。
两人又扯了很多闲话。
然后慢慢吞吞的回去了。
背影消失在咿咿呀呀落下的秋叶里。
谁的旧忆不是一扇窗呢。
推开了,就再难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