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玦跪在佛像前,嘴里依旧细细念着《金刚经》,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王上,母子平安,是位皇子。”
他听了,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面前眉目宁静的佛像:“陈蓄明什么反应?”
“他……看了眼孩子什么也没说……如今苏皇后和皇子还是住在绿竹苑……”
“好了,下去吧。”
他静静看着佛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佛像:“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连感情都遗忘得这么彻底?”
夜未央,绿竹苑的雪映着月光,散出淡淡的柔和的一层银光,成玦轻轻踏在雪地上,走到房间门外,手轻轻推开了门,看到屋里梳妆镜前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他问道:“怎么还没睡?”
她像是突然被惊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门口的成玦,有些难以相信地说:“老师……?”
成玦只是微微一笑,走进了房间,看到她手里是一支白玉凤钗,问道:“这是……”
“是皇上赠给我的……”像是被触到最疼痛的地方,她苦笑着将凤钗放进了盒子,动作轻柔而谨慎。
“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要坐在这儿,会着凉。”他叮嘱道,她淡淡笑了笑,微低下头站起身走到摇篮边,眼神旖旎着温柔的母爱,他从未见过。
“孩子睡着了?”他微笑着问道。
“嗯,喝了奶就睡下了。”她静静地回答。
“有乳娘吗?”成玦问道。
她听了摇了摇头,说:“奶水不够,常是碧梳去尚膳局要的羊奶,也不多。”
“陈蓄明他到底要做什么?!”成玦突然语气发怒,她从未见过温润淡定的他如此语气,一愣抬起头看着他。
“老师……他没有错。”她苦笑,“他只是不相信孩子是他的。”
成玦听到她这么说,一股怒气涌上,许多话到了嗓子眼,但是却又被生生压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用以往平静温润的声音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只起了个乳名,叫宁与……”
他听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什么也没有再说,沉默着转身离开了房间,而她亦没有多说什么让他留下。
辽人在皇宫逗留了也有七天了,正在挑选吉日准备启程回去。皇上睡在床上,搂着赵芷荆的肩,心里总觉得被什么淤堵着,孩子出生三天了,因为早产身体孱弱,他却只看了一眼。
“芷荆,”他突然开口说话,赵芷荆心中略带忐忑地嗯了一声,只听到他继续道:“你怎么看苏啼红和她的孩子?”
赵芷荆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这么问,这个问题太过刁难,答不是,不答也不是。而且,她清楚的知道皇上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就是苏啼红。若非如此,她处处模仿苏啼红,为何又能成为擢升最快的秀女?而自己若帮苏啼红说话,难不保有一天皇上想通了,让苏啼红重新母仪天下,那时自己的皇后梦就永远不能实现。而自己若诋毁苏啼红,那么就很有可能今夜之后就住到长春宫去。
“皇上真要听臣妾的答案吗?”她试探地问道,声音温柔魅惑。
“说。”他听了有些不耐烦,果然,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女子能有她骄傲,能够睥睨他这个君王。
“臣妾是家中的庶出,加上母亲性格懦弱,为了能保护母亲,能得到自己在家中应得的物品,所以,臣妾有时难免会和其他兄弟姐妹有些冲突。”她娓娓说道,“有冲突就会有责罚,父亲的质问也不能让臣妾屈服,低头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当明知争辩无用,即使不言一语,即使家法已经打在身上,臣妾也不会认一个字。”
即使不言一语,即使家法已经加在身上,也断然不会认一个字。他听了没有说话,她的回答是在帮苏啼红求情吗?如今在冷宫已经受了五个月的罪,她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她和瑞儿的事,也没有承认她下毒的事。难道自己的怀疑真的是没有来由?可是怀中的人是赵芷荆,不是苏啼红,那么她的话就不能代表苏啼红的想法。至今不认罪,也许会是默认。
他的脑海里正在翻转着无休无止的想法,突然门外传来太监慌张的声音:“皇上!皇上!不好了,走水了!”
床上的两个人一听,都是一惊同时坐起身来,他往外问道:“是哪个宫?”
“回圣上,是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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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睡梦中只觉得呼吸难受,像是有什么呛到了我的喉咙,我咳嗽着醒了,却见房间里不知何时窗棂和房梁已经着火,我一惊匆匆起身抱起摇篮里的宁与,碧梳刚好冲进屋子,见我抱着宁与,又是着急又像是松了口气:“娘娘,娘娘,奴婢来晚了,快跟奴婢出去!”她说着匆忙的脱下外套,罩在我们的头上护着我跑出了房间。
刚到外面,一阵雪地的寒冷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看了看怀里的宁与,他好像也被惊醒了,不舒服地扭来扭去还嘎嘎地哭了起来。看着他还安康,我便放下了心,碧梳摸了摸我的手,紧张地说道:“糟了,棉衣都在屋子里,娘娘现在身子弱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想起我们还有东西在屋子里,当初来这里时,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已经是我最珍视最重要的。我将孩子递给碧梳,说:“你抱着宁与在这里等我,我要进去拿凤钗。”
“娘娘,不可!”她急急地想拉住我,但是却只是沾到一片衣袂,“娘娘不要!火势已经变大!”
然而她的话我完全听不进去,如今他已经将我抛弃在这里,唯一能让我感到他的爱的,便只有那支白玉凤钗。于我来说,凤钗就是他,孩子是我和他的爱,缺一不可。我匆匆冲进正着火的屋子,还未到梳妆台,屋子将倾的吱啦声中,一根房梁落下我赶紧闪躲,却仍然被砸中了左脚踝,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在这时头像是被另外掉落的东西砸中,一阵痛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