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里开始飘着玫瑰的香气,是之前碧梳专门让司饎做的玫瑰香薰,皇上每天批完奏折都会来栖凤宫,来陪六皇子,有时候连奶娘也安抚不了孩子的哭声时,皇上却能让孩子入睡。
从那晚起火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他给他们的孩子取名为顼。是他的孩子,他和啼红的孩子,他最宠爱的六皇子。只是,她看不到了,她看不到如今他是多么地疼爱他们的孩子,她看不到他为了她每天都在忏悔,她看不到他每晚都尽量能陪在孩子身边睡觉。她心中留下的,永远都将是他的无情……
想到这里心中的痛又一次涌上来,怀里的小孩好像觉察到父亲的情绪,握着肉肉的拳头挥了一下,他不禁笑了:“以后长大了,父皇带你去打猎。”
“皇上,”碧梳举着灯烛从帷帐后走来,“平疆公主来信了。”
平疆?他听了一愣,那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孩,如今却是一个年轻的太后。这么久以来忙于政事,他很少给她写信,只是在上次使节来时问了问她的情况。她过的不算差,只是也不算好,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便做了一个“哀家”,若当初他能为了江山少一份自私,为她多考虑一些,那么,她应该在皇宫里待到现在,然后在他的一声令下,全国的才俊英豪跪在殿前,由她亲自挑选驸马。
他把奕顼放在摇篮里,接过碧梳手里的信,拆开信封一看,整个人从头到尾地冰凉。碧梳疑惑地看着皇上的反应,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变为激动,又由激动变为愤怒,继而由愤怒变为自嘲,手里的信已经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知转身走出了栖凤宫。碧梳拾起地上的信封,还未看完便已经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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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的朝廷在萧纾被禁足后就开始了风云变幻,北丞相换了,惕隐司也换了,迭剌部没有换,但是腹心部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汉人。韩广陵没有再专职做顾青丝的侍卫,因为腹心部的扩大,他必须要去全力训练把关,腹心部的人必须是一群死士,对成玦绝对忠心的死士。
不知为何,倪裳自从知道萧诉和耶律印都回家养病之后,反而开始变得焦虑。她害怕萧诉,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害怕萧诉,但是她自己知道。当初萧纾舍命救了自己,她还对萧纾存着感激,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太天真了,以为世上真有被敌人相救的事。萧纾利用上次的事笼络了人心,欺骗了成玦,一直到自己流产她才知道自己的处境。
她放松了自己的警惕,让自己流产。继而用她的‘贤良恭德’在自己的休养期间得到圣宠,怀了龙种。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算到,自己会拼命地进补,在她半个月之后再度怀有龙裔。
只是现在,当孩子已经八个月,她突然觉得更加忐忑。从萧诉回家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他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亦或是,他一直在等着自己生下孩子,然后再下毒手?太医说自己应该放宽心情,现在胎儿脉息本就较王妃的微弱,太医生怕她有一天会胎死腹中。
“王后娘娘。”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喊声,是青丝。她听了立刻觉得来了救星,连忙出去迎接。
“王后娘娘。”青丝见她出来了,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去,“王后娘娘,我又带落落来看你了。”
“青丝……”倪裳看着她,觉得她要真是啼红就好了,啼红一定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娘娘,怎么了?你不开心?”青丝看出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倪裳叹了口气,“青丝,如果我要你帮忙,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那是当然了。”青丝笑呵呵地说。倪裳听了放下了心,手暗暗摸着肚子,眼里竟不知为何会有了泪水。
漪兰殿的晚上特别地寒冷,倪裳端着一碗药,忐忑地喝了下去。她天真过,但是她从未傻过。她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会和萧纾同时生产,也知道一旦王妃的孩子落地,萧诉一定会以那个孩子做要挟,重换乾坤。为了成玦,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早些落地,早产,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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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坐在床上,为倪裳的孩子绣着一只小荷包。突然华音匆匆跑来说:“姑娘,漪兰殿传来消息说,王后娘娘早产了!”
“怎么会?!”我一听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急急问道,“我上午去看了她,她还好好的。”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现在听太医说,娘娘身子不好,如今早产相当地危险。”我不待她说完便匆匆跑出了月华轩,往漪兰殿跑去,到了漪兰殿见到内殿关着门,成玦正站在外面等着,王后痛苦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成玦,成玦,王后娘娘怎么样?”我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一下子跑到他的身边问道。他却只是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我的心顿时坠到了谷底。
王后娘娘,她总是那么忧郁,那么温柔甚至是软弱,但是她却因为我而和王妃正面冲突,因为我而锁了昭阳殿。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像是喜欢我,又像是我是另外一个人,又像是在怨我,又像是在叹自己。
我在门外面焦急地等着,只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突然一声响亮的哭声传来,我激动得望向成玦,成玦的眼角分明有着泪光。宫女抱着孩子出来了,神色却是焦急,看着我说:“姑娘,娘娘叫你进去,娘娘快不……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