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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正值壬辰倭乱(3)

跑来跑去大声呼喊的时候,烟气就会趁机往我嘴里钻,喉咙呛得刺痛,但是我现在无暇顾及。

“仁雅!仁雅!”

我听到不远处和我一样寻找失散亲人的声音。虽然因为烟太大,看不清是谁,不一会儿我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白色袍子的男人,他抓住走过的两个士兵,急忙问道:

“等一下,有没有看到一个8岁的小女孩?”

“这样的小孩现在何止是一两个?”

“不,她穿着彩色的丝绸上衣,在这样的小村子里穿着这样名贵衣服的孩子不多,请好好想一下!”

“彩色上衣……啊!想起来了,长得很像倭人,但是会说我们国家的话。他在找一个穿着彩色上衣的孩子,叫什么来着,景敏吗……好像是叫景敏。”

“景敏?”

听到士兵的话,我马上朝那边跑过去。

“你说什么?谁说找‘景敏’?”

士兵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旁边的戴着帽子的男人,说: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现在那个人在哪里?!”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在那前面受伤的人聚集的地方,应该是在那里。”

“受伤的人?!”

“孩子受伤了?”

“真是!有那功夫不如你自己去看看,是死,是活……我们怎么知道呢。”

没有听完士兵漠不关心的回答,带着帽子的贵族大叫着“仁雅”往前面冲过去,我也跟着跑过去。总觉得刚才走过去的士兵说的那个找“景敏”的人就是爸爸。

不远处有一片空地。

那里挤满了受伤的人,每个人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喊着“救救我”,可是却没有人照料和医治他们,只有两个医女模样的人忙得团团转,四处奔走。

“仁雅!仁雅!”

先我一步到达空地的男人挤入受伤的人群中,来回地找他的女儿。我一个个地看着躺在和他相反方向的受伤的人,开始找我爸爸。

“爸爸!爸爸!”

“唉哟……唉哟……”

“唉哟,我要死了……”

“救命啊……请救救我……呃呃。”

很多人挣扎在死亡的边缘,有很多看起来就要断气了。我很害怕会在他们当中看到爸爸。

“景敏!”

这时,传来了叫我名字的声音,我转头看到光海君和侍卫们站在一起。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我没有时间回答他,把视线转回到受伤的人群里,要找到爸爸才行。

“爹!”

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透过人们的呻吟声传来。

“仁雅!”

“爹爹……”

我朝那边看去,草帘上的躺着一个男人,身旁坐着小女孩,她一下站了起来,朝着和我一起来的男人跑过去,抱住他。

“爹爹……哇!”

“仁雅!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跟着你娘去义州吗?你怎么……不,真是万幸,真是万幸,你没事真是万幸啊。”

“爹爹……”

我看着父女俩相逢,眼眶感觉热热的,感觉就像是我找到了爸爸一样。这时有人向我走过来,是光海君,他也静静地看着相逢的父女俩,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还没……找到吗?”

我叹了口气,想回答说没找到,但是没说出口,因为我看到了在刚才那个小女孩站起来的地方躺着一个男人。

他身上盖着用秸秆编成的草帘,侧躺着看不清楚脸,但是看到他的头发和这里的朝鲜人的明显不同,一眼就看出他没有绾发髻。

我无暇顾及光海君,径直朝躺着的男人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他身边跪下。

“爸……爸爸?”

我把躺着的男人身上的草帘拿掉,喊着爸爸。可是却得不到回答,就如同是死去的人一样躺着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反应,我伸手把他的身子转向我这边。

“……!”

看清楚男人的脸的瞬间,我跌坐在地上。男人满脸都是干涸的血迹,他就是我爸爸,金英灿。

“景敏啊!”

光海君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我,跑了过来。他先扶着跌坐在地上的我,然后看着爸爸。他在照片上见过我爸爸。

“爸爸他……爸爸他……”

“李内官,快把医女叫过来。”

“是,邸下!”

我从见到爸爸脸上的血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想要叫醒爸爸,边摇着爸爸的身体边大声呼唤他:

“爸,爸爸……爸爸,不可以!爸爸!不可以在这里死去!爸爸!爸爸!”

可是双眼紧闭的爸爸没有睁开眼睛,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更加用力地摇着爸爸,试图叫醒他。光海君看到我这样,把我拉住,阻止我的举动。

“冷静点,冷静点,景敏。”

他把手指放到爸爸的鼻子那里,对我说:

“还有气。”

“还没死?爸爸……爸爸还没死?”

医女向我们走过来,光海君把我扶起来,给医女让出位置。医女在我们让出的位置上坐下,给爸爸把脉,还仔细检查了爸爸的身体,说:

“因为刀伤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所以要怎么做?怎么样才能让他醒过来?”

“朴御医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问你怎么样才能让他醒过来!”

光海君追问医女,医女恭顺地跪下,说:

“首,首先需要安静……血是止住了,是死是生……不敢保证。”

“啊……”

听到医女说的话,我发出一声长叹,倒在了光海君的怀里,喘不过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定要救活爸爸。可是要想在朝鲜救活受了刀伤的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受了刀伤只会抹点蜂蜜来做急救,爸爸在这个时代绝对不会得到好的治疗的。

办法只有一个,回到未来。爸爸要回到我来的2013年才行,我坚信只有这样才能救爸爸,爸爸一定要醒过来,醒过来了才能回去,爸爸是,我也是。

“景敏?振作点!”

大概是以为我因为爸爸受伤,受到了打击失魂落魄,光海君担心地询问,这时我才转身看向他。他是“世子”,在这个时代里,我只能依靠的他这个“世子”。

“要救救爸爸,在那之前……爸爸要醒过来才行,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好。”

他扶起呜咽着哀求的我,向李内官说:

“先把人转移到屋里,要医女尽最大努力让他尽快醒过来。”

“是,邸下。”

听从光海君的命令,爸爸被转移到我醒来的草屋里。

在屋里,医女仔细检查了爸爸的伤势,看起来非常的严重。伤痕从右边肩膀开始成对角线延伸到背后,受伤有一段时间了,血迹都凝固了。而且,伤口上还有着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掉的脓包般的红色血块。

爸爸的脸色看起来也和正常人的不同,医女利落地把血肉模糊的脸擦干净,就看到了爸爸青色的脸庞,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挣扎在垂死边缘的人。

“爸爸……呜呜,振作点。一定要回去啊,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的。”

这个世上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亲人了,我至今无法相信爸爸是时间旅行者的这个事实,一旦遇到什么危险也不能像别人一样脱身,这样的爸爸竟然在这个地方陷入了难以置信的危险之中。

“邸下,您寻找的那名少女的父亲想要见您,您看?”

坐在我身后的光海君听到李内官的话后,起身往外面走去。

狭窄的房间里只剩下爸爸,我和一名医女。

“能醒过来吗?今天能醒过来吗?”

听到我的问题,医女一副为难的表情,既不否定也不肯定,没有回答。我没有再追问,只是紧紧抓着爸爸的手,默默流泪。这时,我眼里的一滴泪水落在爸爸的手背上,爸爸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爸爸?!”

爸爸的眼睛反复开开合合好几次,凝视着我。

“爸爸?你醒了吗?能看见我吗?我是景敏啊!”

“景敏……”

“是!爸爸,我是景敏,你清醒了吗?!”

听到我的问话,爸爸眼睛四处打量,看着我说:

“那个孩子……小女孩没事吧?”

“那个孩子见到她的家人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可是,爸爸!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呢,……我也不太记得了,只是……听到那个孩子的哭声,我就想起了你9年前失踪的事情,不知怎么地,看到那个孩子就想起了你。”

“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啊!爸爸你不是说绝对不能跟历史扯上关系吗!而且,光海君呢?为什么送走光海君,爸爸就成了这样?”

提到光海君的瞬间,我意识到了医女在身边,看向她。可能她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从位子上站起来,说道:

“我去找药材。”

她留下我们父女俩出去了,我确定她走了之后,对爸爸说:

“快点回去吧!快点回去,爸爸。回去之后就去医院,去了医院就会没事了。”

“景敏啊……咳咳。”

突然爸爸吐出了一口血。

“爸爸!”

“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是因为直接参与了这样的情况吗?快点回去!快点回去,爸爸!”

可是爸爸并没有理会我的叫喊,开始说:

“不能……不能告诉你原因。你……你20岁之前,我会死去,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我20岁之前吗?什么意思啊,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

爸爸又吐出一口黑红的血,我不敢再耽误,抓着爸爸的手更加用力,说道:

“回去吧,拜托你回去吧,爸爸,嗯?”

“景敏啊……对不起,照现在看来……只有你能回去了。”

爸爸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爸爸抚摸着我的脸,说:

“亲爱的女儿啊……我死了,你不要太伤心……”

“爸爸?!”

开始起风了,就像是连接时间之间的桥梁,爸爸现在想要把我送回去。

“我不要,爸爸!一起走吧!我绝对不会扔下爸爸一个人回去的!”

“对不起……”

“爸爸!求求你了!”

我哀求着,害怕会留下爸爸一个人回去,我一遍又一遍地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放开爸爸的手。

“我要用最后的力气……把你……”

爸爸的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双眼,同时抚摸着我脸庞的爸爸的手也滑落下来。

“爸爸!”

我为了叫醒爸爸,把手放在爸爸的身上。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被逐渐变得汹涌的风给吸进去。

“不要!我不能扔下爸爸!爸爸!”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哭喊声,门被打开,光海君急忙走进来。看到了逐渐变得冰冷的爸爸的尸体旁,我正在慢慢地消失,他很诧异:

“景敏!”

他慌忙地叫着我的名字,冲我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逐渐消失的我。可是他的手只是在空中胡乱扑腾,就像我的手触不到爸爸一样,他的手也触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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