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竹在胸的林侠影,随着宁副局长一走进那个院子,便感到令人毛发倒竖地,阵阵阴风扑面袭来。他下意识地一拽宁副局长的胳臂:老宁,且慢且慢。宁副局长肉眼当然看不见,莫名其妙,林站长怎么啦?林侠影说房顶上正走阴兵呢,也不知哪个天神调遣来的,那些阴兵个头象茶杯那么高,我的妈呀,好几百,房顶的舍脊瓦上打着白旗走过来,走过去。不行,我先得作法把阴兵收走。说着拿持着杨树条子,几步跃上墙,攀上房项,一阵横扫干军万马。顿时,狂风大作,隐没了林侠影的影子,狂风挟裹着沙石将站在院子里的宁副局长险些刮倒,踉跄着趔趄着,急中生智,他紧紧地搂住院里的那棵桐树。
大约三分钟后,林侠影一纵身,从房上轻落到地面,刚上厕所的夏局长,系裤带系了一半儿,傻兮兮地站在那里,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大大地张着嘴,连气儿不敢喘,林侠影说,夏局长,没吓着你吧,咱进屋去谈。
宁副局长地放开桐树,向上司介绍林侠影:局长,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大师,《法制之剑》记者站站长。惊魂未定的夏局长,两手主动伸出去亲亲热热又战战兢兢地握着林站长的手寒暄,久闻久闻,屋里谈。仨个人进的是新屋,在夏局长这辈手里盖的,是南房,二层结构,上下共6间。
刚才,走阴兵是在旧宅上走的。听说林侠影出身于阴阳先生家庭,得过先辈真传,夏局长全家接待得特别热情,又是煮咖啡,又是剥香焦。在此之前,夏局长托人请过数十位神婆神汉法师,一帮酒囊饭桶,虚张声势几下走了。他们前脚走,后脚鬼神该闹照样闹,而且愈演愈烈。林侠影说,夏局长,您也亲眼看见了,收阴兵一般阴阳先生收罢,会元气大伤,口吐血,眼流泪,我,一点事儿没有吧?更多的人,根本就不会收,我6岁时跟我爷爷收过一回阴兵,那是在村里野外收的。爷爷法术高明,半空中和阴兵大战四十九回合,才退了将收了兵。我们和老宁是老朋友了,他再三邀请我“出山”,要不是冲夏局长德高望重,我也不想来冒这个险。因为治不好对我家族的名声会有影响——闲话少说,咱们开始工作吧。夏局长说,林站长,你一定得帮忙,好在我现在还在台上,体育局有啥事……
林侠影说,没啥事麻烦你,把我老朋友宁副局长关照好就行。夏局长说,小宁现在是副局长兼党总支书记,我一手培养和看准的接班人。宁副局长脸上在笑,心里在骂,老狐狸,说的比唱得还好听。林侠影说,夏局长我试一试,宁副局长心里想,宁副局长对,说话留点余地,这样对谁都不好。在旧宅客厅,林侠影一眼看出了问题出在哪儿了,扭过头,对夏局长说,准备三碗朱砂水,化得浓点。宁副局长岂肯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抢过话头:林大师,我这去买。夏局长背后喊,做着掏钱的动作,小宁,给你钱,宁副局长头也没回,在门口说了一句我有,倒不见了。片刻后,三大海碗避邪的朱砂水化好了。
林侠影说,夏局长,这地方危险,你先回避一下,让宁副局长当我助手就行。等夏局长一出门,林侠影就过去拉上木栓子。宁副局长其实和林站长并不熟,一面之缘而已,心里很感激白一帆的推荐,能结识一位高人,不,神人。真的机会难得啊。林侠影双腿一盘,来了个莲花打坐气沉丹田,象在凝思运气,突然,林侠影眼睛冒着蓝光大声说,各路神仙神灵,恕我冒犯,这里不是你们的久居之所,快快另择福地。
说完用手比划了一个撕的姿式,比划得刚动有力。宁副局长久在官场,早就练出察言观色的本事,壮壮胆,会意地上去把桌后面贴的这神那神的几十张神象嗤嗤撕去,一撕尽,林侠影用棉纱蘸上砂水酒边洒着边念念叨叨:走吧还不走!走吧还不走!宁副局长这助手也当得称职,赶紧把窗户打开,半个时过去后,门才豁然而开,外面的阳光才直入,夏局长和他的家人打量着送神的林侠影宁副局长,想笑又不能笑,真是辛苦了,都变成三花脸了,血红色的朱砂水满屋都是,满身也都是,象油漆工。从此,夏局长家安宁了,这宁副局长可帮了大忙,他的老朋友林侠影身手不凡,临走时,林侠影才透露,夏局长,你请的神太多了, 贴了一墙, 他们互相不服,都想争神坛盟主的位子, 不打起来才怪呢。夏局长感叹地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中国的神对乌纱帽也这么看重。
宁副局长委托白一帆送金条时, 通情达理地说, 白队, 给人家夏局长送吧, 帮忙归帮忙, 送神归送神, 该送多少还送多少, 只要人家肯收, 我完全想得开, 人家上来时也投过资的, 哪有光投不收的道理儿, 白一帆点点头自己人的口气体恤地说, 宁副局长, 你的态度挺端正, 依我看, 这局长的位子打不住, 你还会升。宁副局长说, 咱想法也不大, 将来混个副市长也就足矣。白一帆说, 有我哩, 我会送佛送到西的。
当林侠影分到白一帆给他的一根金条时,摸来摸去,对白一帆说,我干脆改行得啦。白一帆说,改行做阴阳先生?林侠影说,怎么,怕我抢你的饭碗?我是说当阴阳先生。白一帆说,就是你想做我这行也行啊,我早说过有钱大家赚嘛。林侠影说,说着玩的,我还弄我的记者站。
絮姐那天约林侠影见面,在“天堂斋”见的。林侠影一直认为,男女间约会,约会地点的选择,能够代表男女邀约一方的品位,还有暗昧程度。她的召唤,他象清朝文武大臣要受老佛爷慈禧的接见,想去不想去都得去。进门后,林侠影在门口有些发怔,怀疑自己进错门了,因为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小丫头打扮的女性,背冲着他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不知正干什么,两条小羊角辫直立朝天,雪白老式连衣裙,款式老得不能再老八十年代初流行过的。一看,就有改造过的痕迹,裙子的两个袖子截掉了,外露着比裙子更雪白的玉肩,半晌,她才缓缓地回过头来,粲然一笑,那妩媚的样子让林侠影砰然心动,仿佛二十年前的图书女管理员又“活”回来了,正在一针一线地纳一个鸳鸯戏水的图案,纳几下还把绣花针亮亮地入黑发间往后一磨,那架式挺地道,这个五都市城里长大的女人,也不知跟哪个农妇学来的。
林侠影:絮姐,你倒有这份闲情逸志,躲在这儿玩这,大街上10元针买十双,用得着费着劲。蓝如絮:阿影,穿自己纳的鞋底,那感觉可大不一样。林侠影:絮姐,我明白了,娱乐城的老总,玩啥都玩腻了,我不信健身区健身器械,保龄球啥没有不比你这种运动好玩?蓝如絮:阿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怀念在图书馆的时光。林侠影:絮姐,我从你眼睛里,看到的可不是怀旧而是怀春。不妨直说,又想让男人折磨你了?蓝如絮:就是怀春又怎么样,女人老得快,年轻时候不快活,风烛残年会吃后悔药啊。林侠影:你不是养了一只“鸭子”,人呢,在楼下精蓄说哪?人和人不能比,我天天在难受,你日日在享受。蓝如絮:那个“鸭子”被我踢了一脚,呱呱地叫着摇走了,我请你来和你商量一件事,我看上你的手下了。林侠影:谁?蓝如絮:那个叫黄断水的小帅哥,准备租三个月,你开个价?林侠影:絮姐喜欢就拿去用吧,我负责做这娃的工作。蓝如絮:那好吧,月租多少我跟小水谈,只要他好好陪我亏不了他的。
一星期后,林侠影亲自驾着那辆自己找人喷着公安字样的面包采访车,把黄断水送到“天堂斋”,给絮姐的生活注入了新的血液。林侠影交代着,小水,一般的男人,絮姐还不屑一顾呢。她大致开了个价,一个月一万,三个月三万,现在钱这么难赚,上哪儿找这么美的事,更重要的你学会了征服女人的本领,以后,再干记者工作对付各类女人有余。一句话,这个熟透的女人把她身体打开的同时把她的心灵也打开。交谈中,你会产生来自生理和灵魂的双重愉悦。黄断水说,林哥,给。说着把两支烟都在嘴里点着,一支递给正在驾车的林站长。这孩子继续表白,林哥,我早就说过,永远听你的话,永远跟你走,将来和你一样,在五都城混它个一面下线八面见光。林侠影笑了笑,不置可否。
黄断水说:林哥,我怕我满足不了絮姐,你给我介绍一下她的生活习性,特别是有啥特殊要求。林侠影无声地笑了,问自己的弟子:小水,也简单,你看过老黄吧?黄断水老老实实地答:看过。古今中外的都走马观花地看过,林侠影说,老黄上人家演员怎么表演,你就怎样和絮姐做。记住,在心目中把她当成一个风尘女对待就行。黄断水说,林哥,我记住了。
河西区的高尔夫球场,黄断水坐着蓝如絮帕斯特轿车缓缓地驰入那片绿野,面对曲线毕露,宛如女人仰卧的球场时,黄断水不禁心里惊呼,五都还有如此迷人的去处,啧啧。在更衣室,絮姐抛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套新运动服,母性般地灿笑着,对他柔声柔气地说,小水,大姐专给你买的。快换上,我看合适不。黄断水双手傻呵呵抱着怀里的衣服站着,环顾着周围环境,怪啦,无论室内还是室外,就他和絮姐两个人,比工作人员都少。后来,黄断水才知道絮姐规格高,一个电话打过去,把那天下午整个高尔夫的球场全包了。黄断水如刘姥姥第一回逛“大观园”,老土地问,絮姐这么大的地方,方圆至少两公里,却不见一个人影,好大哟,消费一次多少钱?絮姐,将名片大的金色贵宾卡晃了晃,一年6888元,不贵,小城市,收得太高怕没人来玩。更罢衣,工作人员开出一辆电动车,那种很袖珍的小汽车,前面能容一个人,后面能载一个人,絮姐又绽放着那种母性般地微笑,牵着黄断水的手起过去说,来,我教你开。
只几分钟,黄断水就会开了,絮姐坐在后面,命令式的口气说,走吧,我的小乖乖。黄断水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真诚地夸絮姐的形体,絮姐,我听说你没结过婚,怪不得身材保持那么好,比那些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耐看。一听此话,蓝如絮顿时喜上眉梢。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动听的假话,况且这不是假话呢。絮姐点燃一支摩尔烟,笑着说,那是大姐坚持锻炼的结果,打打球,听听音乐,下下围棋,感觉爽——小水,你会不会高尔夫?黄断水说,絮姐,高尔夫属于贵族运动,咱一个打工崽,哪消费得起,别说打,这地方来都没来过。絮姐又笑了,黄断水这孩子太可爱了,听他说话,她觉得句句都好笑,小水,蒙我吧,好歹《法制之剑》的见习记者,没来这儿采访过?
黄断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下车后踏在这美丽的绿色植被上,心想阳光射在絮姐的遮阳帽和墨镜上,遮阳帽的边沿和墨镜的镜片闪着一种诱人的光泽,这光泽刺激般得他兴奋又胆怯,为了掩饰自已内心的骚动,他也含上一支“红旗渠”香烟,絮姐瞟了他的烟盒一眼说,的和你们的林站长一样,吸这种劣质的民工才吸的烟,说着夺过那盒只抽出一支香烟,往蓝空抛了一个长长抛物线,丢在几十米外的地方。黄断水欲去剑!絮姐背后威严地叫道,你敢过来,我教你打球。黄断水看在3万元的份上,没跟她计较她的无礼。其实,虽然这空旷的绿草地上,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虽然林侠影告诫黄断水放开点,别忸忸怩怩让絮姐心里嘲笑,该上阵就上阵。他还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在这地方不可能发生别的形式的运动。大自然中,他和她很渺小,除了谈话和打球之外,还会干什么呢。
絮姐挨他极近地教他打高尔的时刻,太阳还由冷到热地燃着。然而,随着她不断的用发梢用纤纤玉手轻轻地蹭着他,尤其有意无意间她的手背蜻蜓点水地抚弄他,那枚太阳悄然隐进云层,疾风骤起大雨哗哗地飘拨而下。躲,来不及躲。絮姐惊叫一声钻进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搂住对方,搂住这个有着魔鬼身材的女人,将头发撩开她的脸庞找见嘴,俯下头与她疯狂地接吻了,大学校园已成为亚当夏娃偷尝禁果的伊甸园,他有过开天辟地一次,那次无任何快感可言。此刻,感觉到底下正在激烈地凸升。突然,一道闪电毒蛇般天空上舞动着蹿过,将两人的脸照得十分惨白,湿淋淋的男人女人惊愕地望了一眼天神,恐惧电击的心理使他们暂时停止了野合,无垠的旷野上,远处好像传来狼的长嘶,这长嘶越来越真切,越来越清晰。
三个月后,黄断水再也离不开她的肉体了。蓝如絮却给他开了一张3万元支票,轰他出门。失去理智的黄断水抓起茶几上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对准絮姐腹部绝望地捅去。 幸亏絮姐闪的快,只擦了点皮,医生对絮姐说,你的命真大。蓝如絮在床上对一直守在床边的黄断水,爱怜地抚着他的头发说,瞧你,男子汉哭什么,我不会让你坐牢,当然,我也不会嫁给你的……说完,依然母性十足地嫣然一笑,千般柔情蜜意万种风姿绰约尽在一笑一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