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骄阳,只有知了才那样勤快。人们都要躲进房中凉快凉快。而这一届的考生们,仿佛上了发条的钟表,刚刚走动却又松了劲儿一样懒懒地不愿动弹。
时钟在那面墙上诙谐地敲出串的“当当”声来应和家人的吵闹声。妞妞起床时,头脑中空荡荡的,除去机械重复每天早起时的动作,几乎停止了所有的思维。
午饭吃得很缓慢,所有的人都有话要说,但谁也不愿打破这僵局。没有人想问妞妞考试的情况,她的忠实的妹妹已经宣布了一切,现在只有等结果了。
所有的人表面上都很用功,但有的时候,用功的学生也难免要落第,而不怎样用功的人也许会及第,没有人猜得出这群学生们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条件下步入高考的考场的。多数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一样,被一层愁云罩住了笑脸,不会有几个人能考上大学的,这似乎已经是很正常的现象了。
“考上电大我也不去”,当年曾涛面对这狂妄的誓言无言以对,可两年后的今天妞妞知道曾涛会在心底暗笑她的。她后悔当初对曾涛那样不客气地说出了这种不量力的话。她又在叹着气,抿住双唇,看着面前的菜盘子出神、发呆。顽皮而好动的妹妹伸过筷子来打她的碗,提醒着她要继续“工作”。
文霞毕业后只觉轻松,她认定自己所失去的权权是负担而已,当然也还有无法挽回的那流逝掉的岁月。几年的熬煎,早使得她不再去想学习、学习、再学习的警告。她对“未来的大事”也悄悄地开始确定下来。她希望自己在今后要生活得更快乐一些、更充实一些。近几年心中那丝淡淡的忧愁此刻又来纠缠着她。她知道:每当和英俊、懂事理的男朋友们玩笑时,自己所散发的可以左右那些尾随者的神秘力量起作用时,她会在欣赏自己的同时忘却过去的一切烦恼,她已经完全的忘记了关于她和强生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录音机开始爆发出阵阵节奏明快的声音来,这音乐调和了沉闷的空气,也调和了主人心理上存在许久的矛盾。
也许是为了清偿某种形式的债务,曾涛真不愿再去找她,会让我误会自己没身份似的。然而老同学一再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应去看望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来“看”她。谁让自己口出轻言:“毕业之后再谈‘私事’呢?”一想到每一次来时,她母亲那极为热诚的招待,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他心底知道:“他认定了苑君是个平淡无奇的普通人,从苑君身上他无法再能感觉到那种能够吸引他的力量,他和苑君间的一切都好象在梦中发生过的一样,忽觉时竟无什么可以留印在心中的。
他在苑君在家门摇了摇头,然而,还是依旧的沉重。只好开始硬硬地敲着不知见过几回面的旧门,无人应声。他便稳步进了走廊,里边那家探出一个头来望望,又缩了回去。苑君挑帘应声而出,见到曾涛便呆呆地站在那儿,随即满眼喜悦,仅有两寸远的距离使曾涛感受到她的体温和芳香,低胸的背心勾勒着鲜明的轮廊和上身的每一部分。曾涛只好装作没看到这丰满而诱人的身体一样抬起了头。她的身材确实很漂亮,也很白嫩,他这样想着,心中并坖其它的杂念。苑君低着头看看自己凸在背心外的前胸,满面羞涩。进屋后第一件事便是迅速的操起外衣穿上。她始终是面对着曾涛,曾涛又在严肃的样子,他难堪极了。只好无事般地跷着一只脚半躺在沙发中,无可奈何的感觉跟随着他的目光飘到了门外。他真不希望能在游泳池以外的地方看到苑君这**的身体,这一切确实很美,但已经不可能属于他,所以他现在不想欣赏。
苑君一半惶恐,一半羞涩地手拉着几乎是透明的衬裙,半侧着身体,距离曾涛只有一米之遥。
曾涛撤回伸出的一只脚,把这个位置让给了苑君,又详细地打量着正在从背心的缝隙偷看自己饱满前胸的苑君。他此刻觉得有些厌烦却又这样开心,他心底也在赞叹这美,只可惜苑君在以前从未有过真正打扮自己的时候,这也许正属于那种自然美吧?他在心中划着问题。
“你考得怎样?“问得诚恳而亲切,对方结束了惊慌,于是便开始摇摇头,笑而不答。
“听说你只考了三百多分,还不到四百分?”他记起了朋友说的话。
“三百五十九分”。
“再多一分倒不错”,他诚心逗他:“考试前,我估计你的分数是在三百九十分左右”。
一阵苦笑,伤感。
两人又在比较着各自的成绩,但终于无话可说了。在沉默中,只有时钟在那儿嘀嗒嘀嗒地叫唤着。
三年前,他第一次来时这里另是一个样子;也许,三年后再来时,这里还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这几年的高中生活倒如同一场长长的没有开端和结局的梦。当在这梦中时,总在希望着这梦能够早些时候结束;而在这梦刚刚醒来时,又是这样地留恋。能够继续读书的毕竟只将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剩下的人都要去寻找工作,也许就在两个月之后,昨天的同窗也开始了难以平衡的差距。
“你以后想怎么办?”曾涛希望就这个问题能同她好好的谈谈,便谈出了自己对她在以后的一些平淡无奇的设想。
苑君孩子般地点着头,完全是一副可爱、无害的样子。曾涛几乎要伸出手去拉她过来,然后,在她的“美”面前,他的激动抵消了,也许她在他心目中永远引起不起他这样胡乱的思想,他也说不清。
再也无法寻到什么话题了,一切又开始这样枯燥无味。
苑君此刻正焦急地期待着曾涛能够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然后再拢着自己,悄悄地,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暗示也行,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冲奔过去的。她希望能够听到她真心希望的一句话,尽管这话儿曾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但她只需要听见他的,便会认为一切都有了。她经受过许多次的打击,她真希望以后曾涛会时刻都真正地想着她,哪怕只偶尔表现出一点体贴的心意,她在心底也会感激的。
曾涛开始欣赏她的美,他想过拉她到身旁来,这也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他将自己的手臂伸出。但他这念头很快就消失了,他被她的美深深地吸引着,忘记了许多要说的话儿。
里屋的门开了,苑君的哥半睁着迷朦的眼睛,看看曾涛,随即便走到厨房里“哗哗”地洗着什么。
曾涛在这以前见过她的哥哥,不过不是很熟。
不知怎地,他想起该告辞了,便站起身来,要走的样子。苑君慌慌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来要拉曾涛的胳膊,却又慌张地缩了回去,眼睛润湿了,鼻子一酸,那晶莹的水滴便开始落在地上。在曾涛转回身之前,她早背转身去,在穿上衣裙的同时快速地抹去了还留在肋边的泪痕。她不想让他见到这软弱的表现。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从未在别人面前哭泣过,她想伏倒在曾涛的怀中痛痛快快地让感情发泄出来,但当她再次急转身来时,曾涛早已不在她的身边,他早已站在了门旁。
“曾涛——”。
她几站是喊了出来,近乎绝望地盯视着曾涛,这回她真的不再哭泣了,但眼中的潮湿并未因此而完全减退,一切都在停滞中。
厨房的门又响了,她的哥哥拖着鞋子“嗒嗒”地走过曾涛的身边,客气地打着招呼,转而又莫名其妙地看着苑君。
“还傻站着干啥?去送送同学!”他径自回屋去了。
“同学——,同学——,……”苑君的心中默念着这几句话,仿佛被提醒了一样,在轻微的摇晃中走到门旁,在曾涛的手触及门锁之前抓住了它。
曾涛触到了她那湿热中轻抖着的手指稍,两人几乎同时停下来,谁也没有移开。曾涛脑中又想到了苑君的几位男友。也许这世上最美好的手指“已经被‘污染’”,他这样想着,心底也一阵地痛楚,轻叹了一声,手指轻轻的移开了。
苑君在他的肩前凝望着他,始终这样凝望着他。右手拉着门锁,左手半放在肩部,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那姑娘特有的气息使曾涛几站不能自己,他又想伸出手去拢住就在眼前的苑君。但他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依旧盯着这扇门,目不斜视。他明白,他不想成为不光彩的第三者介入已经沉浸在爱河中的她和那个他之间,他只能独自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的苑君。他很喜欢感情纯真的女孩,只喜欢未交织过男朋友的女孩。
门终于开了,他和她都在沉默中心事重重地走出。下楼的时候,他感觉到身后边的她在痴痴地盯视着自己,他没有回头,他记起了那次她在那个楼上不肯下来的情景,他还记起了那夜取回自己照片的情景。他的心已经碎了,已经碎了,“破镜难再圆”。
楼下车堆中,他找到了自己的车子,她紧紧地随着他身体的前移后动而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始终距他一步之遥,只要他转回身来,也许她便会无法自抑地倒在他的怀中,对他说出那从未对任何男孩说过的话。
曾涛刚刚转过一半时,便立刻看到了身旁的另外一个人——他的高中同桌女生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好奇地看着他和她。
那个女生被曾涛叫过来后,接过曾涛带给她的毕业证书时,苑君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流淌出来,她几站是在呜咽中奔回到楼门口,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后。
这一切,曾涛根本没有看到,他只顾和自己的同桌谈着,当他在她的笑容中看到异样的东西时,才想到回转身来,而身后早已空空的,没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