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锦衣卫拖着一条半残的身躯推搡到刑椅上,他茅草般又干又脏的头发蓬乱,身上的囚服快要不避体,又破又烂,快要被那人身上的血染成红色了。
霍骁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歪头打量着那人,他如漆如墨的瞳孔像一把染血的寒剑般将那人钉在刑椅上,语气冰凉到不带一丝温度。
“将你那天告诉扈岑的话叙述一遍。”
那人呻吟着,用仅存的力气说道:“扈大人……只问了我徇私作弊的事……我也……如实禀告了……全在卷宗里……”
霍骁眸中闪过一抹狠辣,他给了苏黎一个眼神,苏黎顿时会意,他抄起桌子上一把钝刀,一步步逼近那名囚犯,尹鸾卿清晰的看到,苏黎脸上,毫无一丝怜悯。
尹鸾卿不敢去看这血腥的一幕,她并非没杀过人,但江湖中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一击致命后,仇怨都了了,她还从未见过这些残忍的刑具。
不一会儿,钝刀摩擦骨头的声音混着那人的惨叫响彻诏狱,尹鸾卿背过身去,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脸色有些青白。
霍骁偏过头看见尹鸾卿害怕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他微微敛下双目,伸手示意旁边的一名锦衣卫过来。
“大人。”
“把她带到马车上去,看紧。”霍骁沉着嗓音,但语气中,却隐隐夹杂了一丝不忍的感觉,那感觉若有若无,但顷刻间便被淹没在诏狱绝望的叫声中。
尹鸾卿早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诏狱中,待她见到阳光那刻,周身全是温暖,唯独她只觉得是彻骨的寒冷,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惨叫声,以及想象中那人血肉模糊,露出阴森白骨的样子一遍遍回放在她脑海中。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她很庆幸自己当时怂,才能活着走出诏狱。
当霍骁满意的拿着吏部尚书的口供上马车时,他看到面色依旧苍白的尹鸾卿斜靠在车壁上,两弯柳眉在睡梦中依旧紧皱,像是深陷噩梦般惊慌失措。
霍骁面色晦暗地轻抿了抿薄唇,面对着噩梦缠身的尹鸾卿,他还是忍不住踢了一下她的腿,将她从梦中叫醒。
尹鸾卿身子一抖,睁眼时便看到霍骁一脸阴郁地盯着她,她忽然呆滞地说不出话来。
“怕了?”霍骁嘲讽似的扯了扯唇角,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毫无血迹的双手,他的手很干净,可他每次从诏狱出来,还是会仔仔细细地擦一遍。
尹鸾卿看了他一眼,没回话。
霍骁将手中的帕子放回身侧,只淡淡说了一句:“有些黑暗,只能用血来洗清。”
“那,大人第一次用刑的时候,你怕吗?”尹鸾卿看向他,在她的注视下,霍骁的身子明显一顿,显然没有想过她会问他这样的话。
更确切的说,是还会有人关心他怕不怕。
霍骁轻轻一笑,这次他笑得很干净,没有阴暗,也没有讥讽,只是单纯地笑。
“曾经怕过,后来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