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文接到大妹的电话,急急忙忙地赶往家时,救护车已经提前到了,就停在他父母居住的巷道口,四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要抬着母亲往外走。年迈的父亲不知所措,一个劲地招呼抬担架的人,“慢点,慢点,别碰着门。”他大概怕碰到门,会伤到躺在担架上的母亲。
方成文对他大妹说:“身份证和医保卡都带上,其他需要什么,等一会再回来拿。”
大妹说:“哥,该带的东西我都带齐了,就是家里没有现金,要到银行去取,一般住院要交不少的押金。”
方成文说:“没事,我银行卡里有钱。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开车来的。你先跟救护车一道走,我随后就到。”
说话间,小妹和妹夫也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方成文让小妹在家里先陪父亲,免得他着急,自己又抱了一床被子,拎起大妹装进方便袋里的住院用的东西,往医院去。几家人都因为母亲的突然住院,生活节奏彻底被打乱了。
方成文父母都是近九十高龄的人,方父身体尚好,生活还能自理,只是双腿膝关节处长有骨刺,已经十余年。近些年疼痛加剧,起坐都有些困难,已经严重影响到日常活动了。方父过去不愿到医院看病,都是自己找偏方、看电视广告买药,以及被一些小广告或电话推销的骗子坑了不少的钱,但治疗效果都不佳,倒是坚持每天用小女儿买的中成药泡脚,起了作用,延缓了病症的进一步加剧。方母的身体大不如其夫,她患有严重的阿墨海兹综合症,智力已不及两岁的孩子,只在偶尔清醒时,才能认得自己的丈夫或个别孩子。平时,都是大妹在家帮着照看父母。这次住院,是因为大妹稍不注意,母亲自己从床上跌了下来,人事不醒,慌得大妹又是叫救护车,又是打电话给兄妹几个,叫他们赶紧过来的。
方成文到医院,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位。他把车停好后,先赶到前楼的一楼急诊科,找到坐在等候在急诊科室外的大妹,问什么情况。大妹说:“正在里面检查,估计没有大事,送到医院时妈已经醒了。”
方成文总算松了一口气,带着复杂的心态,从急诊科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里面有几个医护人员,具体在干什么不知道。他便找到一处椅子坐下来。现在正是上午九点多钟,医院里人声鼎沸,刚才他从门诊大厅到急诊科一路过来,全是熙熙攘攘的人,挂号的、取药的,每一个窗口都排着长队,比菜市场都热闹。方成文担心着母亲的身体,毕竟这么大年龄了,各项器官都已衰竭,连骨头都是脆的,最怕的就是摔跤。
这个时候,急诊科的门从里面向外推开,一名医生伸出一颗脑袋,喊到:“谁是程开珍的家属?”
方成文马上应到,“唉,我是,我是。”然后,他和大妹一道,跟随医生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直言不讳地说:“从老人检查情况看不是太好,身体主要器官都有衰竭的迹象,需要住院观察。她原来在我们这儿有病案,已经通知了神经内科。你们去办住院手续吧。”
大妹去办住院手续时,方成文将母亲从急诊科推出来,往电梯房走。看着毫无声息躺在手推车上的母亲,显得那样的弱小无助,他心里好像空落落地,就连踩着地上的脚步都有些发虚。他想到自己调到市里工作这么些年,尽管每月都会回来看望父母,但具体到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却做得不多。幸亏这么些年,有大妹在家尽心服侍两位老人,替了他们兄妹的轻,还有姐姐和小妹都比他出力多,他从心底感谢她们。
方成文在等电梯时,还在担心着母亲,怕她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因为她太安静了,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和存在。他俯身看了一眼母亲,在嘈杂的人声中,他看到母亲的眼睛动了一下,这才放下心来。
在住院部的十一楼护士站,方成文和大妹为母亲办理好入院手续,又交了押金,用于领取住院用的东西,包括水瓶、脸盆、方便器具等。确定床位后,两名护士很快就将洁白的垫单、被褥给铺好了。方成文要将母亲抱到病床上去,护士阻拦说这样抱老人不科学,会伤到老人的腰,在她们的指导下,他和大妹很轻松地将母亲挪到了床上。
负责给方成文母亲治病的医生是个女的,姓李,四十多岁。她来到病房,很详细地询问了老人的过往病史,和这次住院的原因,又问了一些老人其他生活方面的情况,如平时的饮食状况,大小便是否正常,用的药物等,很是认真细心。又观察了母亲的口舌颜色,用听诊器听了听母亲的心肺情况。做完这些,她便离开了病房。
不一会儿,就有护士来给母亲挂上了吊瓶。方成文看见母亲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小妹和小妹夫也过来了,兄妹几个都围在老人床边,方成文怕影响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就让大妹先回家,说中午还得做饭给父亲吃,并让她吃完饭来换他。随后,他又劝小妹夫也回去上班,毕竟这是他们兄妹几个的事,有他们几个人轮流照顾,人手也够了。
等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后,方成文这才感到有些饥饿和心慌。他想起从早上到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有吃早饭,担心过一会发生低血糖情况,就跟小妹说自己出去一会。其实,他是想到外面去买点什么垫垫,只是不好意思在病房里说。
在等候电梯上行时,方成文突然感到情况不妙,仅仅几秒钟,他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人如虚脱了般颤抖,心慌得很,前心后背直冒冷汗。他看见电梯门就在跟前打开了,从门里出来好几个人,他犹豫了一下,没上,而是就近在电梯口旁边摆放的条椅上坐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得等一会儿,只要症状一缓解,人立马就没事了。
“方成文,你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他跟前,眼睛里透着关切,声音里也透着关切,在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