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前,我肯定能把钱凑齐还给你们。”几杯酒下肚后,周磊还是没有忍住,将心里想说的话对方成文说了。
“我们又没问你要,你急着还怎的。”周芹埋怨周磊道。
周磊:“人讲话要算数,原来说好的就借两个月,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们又不等着钱用。唉,我问你,海平和晓晓他们俩关系缓和些了吧?”方成文知道周磊是个爱面子的人,借了别人的钱要没有按时还,他肯定闷在心里,故有意岔开话题。
“晓晓的父母明天上午过来,就是来问他们闹离婚一事的。明天中午我在饭店招待,你和周芹过来陪客,顺便摸一下他们的态度。要是他们也劝晓晓离,那就不好办了。到时你们帮劝劝,最好能想个缓解此事办法。阿霞去年走了,今年他们小俩口又这样闹下去,我看这个家真得要散啊!”周磊絮叨时,方成文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变化,但从他说话的腔调里,能感受得到一个男人无助时的无奈。
“你这叫‘惯子如杀子’。”周芹在一旁听着,实在忍不住,插嘴对他哥说了一句难听的话。
“已经这样了,你讲能怎么办?”周磊反驳自己妹妹,本来他的心情就不好,听到这种抱怨的话,他真的接受不了。
“什么怎么办,给他们小俩口断奶啊!养一个巨婴,到现在还拼命地护着,还像婴儿一般帮他们托着底,不敢松手。你看看你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你也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你还能托得住吗?你就是一身铁还能打几根钉?该放手时放手吧!”周芹平时不说话,一说起来,像机关枪一样上来就是一梭子子弹,一家伙就将周磊打成了哑火。
“我这不是搬出来单过了吗。”周磊说。
周芹:“那还不是接一个电话,该送吃的送吃的,该送喝的送喝的,该掏钱时还不得大把地掏钱。”
周磊无言以对。妹妹的话的确如此,但她还不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孙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尽管兄妹俩闹了点不愉快,但事关侄儿一家幸福,周芹和方成文答应明天肯定去,并且还要代表周磊来协调两家的关系,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同时,尽最大努力调解小夫妻俩之间的矛盾,避免他们的婚姻及家庭分崩离析。方成文想,作为他们这一代人,没有那位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离婚的,除非真得走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因此,他对明天达成和解还是有信心的。
翌日,方成文与妻子周芹上午九点多钟就来到周磊家,他们心想,这个时候过来,应该要比周磊俩个亲家早些到。然而,他们前脚进门,后面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周海平的岳父蔡有培和岳母曾小果站在门外,于是,忙将他们迎将进来。
蔡晓看到父母到了家里,忙从房间里出来。“爸、妈,你们来了。”一边打招呼,一边为他们泡茶。
蔡晓母亲问:“宝宝呢?”
“他在房间里玩哩。”蔡晓看她母亲念着外甥,就陪她进卧室里去了。
周磊递支烟给亲家翁,蔡有培接了;方成文不抽烟,对周磊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客厅里的四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就转入了正题。
蔡有培一上来就单刀直入。他说:“我们家晓晓嫁到你们周家有三年了吧,这三年里,她在你们家过的什么日子,你我的心里都清楚。不说别的,一到你们家就背上了债务,这套房子是贷款买得吧!每个月是不是有钱没钱都得先还银行的?去年,她婆婆又得了绝症,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还要照看婆婆,她有没有失礼?年前,她婆婆去逝,还好有你们兄弟姐妹都帮忙,加上办事收得礼金,总算将外面的欠账给抹平了。我们想,这下丫头能够轻松一些了,可谁成想,你儿子,我这个宝贝女婿,竟然捅出这么一个大漏子,欠了这么一屁股烂账。怎么欠的你我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女儿才二十几岁,她在你们家还有出头之时吗?你们给我说说理。说不清楚,我同意她离婚。”蔡有培撂出来这通话语气很重,既有抱怨指责,也有气愤发泄,说的时候因为一腔怒气在胸,白条脸逐渐变成了猪肝色。
“蔡亲家,有话好好说,你看,我们这不是都坐在一起商量嘛!”方成文看舅兄周磊欲接话,怕他说话冲,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蔡有培,忙张口应承下来。他想,先让对方发泄完自己的火气,这个时候不急于同他理论。另外,自己曾当过市一家企业的中层领导,又是孩子的大姑父,他说的话肯定还是管用的。由他先说,想必蔡有培多少也要给他些面子。
果不其然,长期偏居山区的蔡有培,对方成文还是比较敬重的。觉得他说话很有道理,又想他们夫妻俩不是来吵架的,半晌没有吭声。待喝了两口水,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后,才说:“我们想着这才结婚没几年,丫头就要离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听她说得很严重,说周海平在外面欠了三、四万,要账的人都把家门给堵了好几回。你们说,他一个送外卖的小哥,一年总共能挣多少钱,怎么就在外面欠了这么一屁股的债呢?”
蔡有培提出的这些问题,其实周芹和方成文昨天就想到了,如何回答,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正面接招,采取迂回的战术应对。只要不发生冲突,一切都有转机。基于周磊是周爱平的父亲,周芹是孩子的姑姑,方成文当仁不让地成了双方,特别是蔡有培夫妻较信赖的调解人了。
方成文委婉地劝说道:“亲家,两个孩子是自由恋爱的对吧,他们之间发生了矛盾,或者说现在闹离婚,我们做长辈的首先要了解掌握真实的情况,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你说呢?要不然,盲目地支持或反对他们作出的决定,要是真能够代表孩子的意见,帮了孩子还好;要是害了孩子,到时候后悔可就迟了。再说,结婚成家既是他们俩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大事,我们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了幸福美满,家庭和睦。既然我们两家结为儿女亲家,那就是一家人,离婚一事我们做长辈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轻易拿出来说,免得让孩子们产生误解,帮了倒忙。我们承认,海平身上是有很多的毛病,有些毛病还很难改好,但我们做父母的要有耐心,要有一定的容忍量,给他们逐步改正的机会。还有,就是海平的本质不坏,不然你们也不会认他做女婿,我说的没错吧。他只是小时候被惯坏了,到现在好像还没有长大,做起事来不知道轻重缓急。但既然他是你们家的女婿,喊了你们一声爸妈,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们就是他的长辈,因此也就要对他行使管教的权利。”
方成文的一席话,说得蔡有培哑口无言,心里的气也消解了一半。毕竟女儿闹离婚兹事体大,这关乎着两家人的荣誉和脸面,更关乎女儿以及他们孩子将来的一生。这样的决定当然不能轻易地作出。但女儿既然提出离婚要求,肯定有她的道理,即便他不支持女儿轻率地作出离婚决定,但也得看看女婿一家人,是如何对待这一决定的态度。还有,就是他希望了解真相,他这个女婿到底在外面胡作非为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坚决不离婚,他也需要得到女婿以及他们家对女儿作出的保证。否则,这次事件不能这样完。
于是,蔡有培诘问:“我们两家大人都在这里,为了俩个孩子闹离婚伤脑筋,斗嘴拌架,当事人却成了旁观者,躲起来不给面见。你家周海平现在在哪里,让他回来。我想问问他,怎么还不到一年他就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让他给晓晓一个说法,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他人呢?”
周磊忙说:“他上午就出去了,说不给请假,今天还要送外卖。我这就打电话让他回来。”
蔡晓从卧室走出来,有意反驳他公公说的话。“还送什么送?送了一年的外卖,也赚不到外面一年欠的钱多。你看他每天能跑多少单,都不到二十件,还不如在家歇着,受那个累干吗。”原来,蔡晓一直在卧室里,静静地听几个长辈在客厅里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