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自古就是文人墨客喜居之地,湖映山居乃江东巨富谢宝树之私人别院,其中以湖映阁最为著名,此阁高九层,依高而建,高耸巍峨,俯水而建,聚集天地灵气和吸收日月精华。
湖映阁半在水中,半在岸上。拾级而上,登高阁中,既可听湖面碧波荡漾,春风吹皱千水;又可看浩渺白湖,秋水长天一色,落霞孤鹜齐飞。
谢宝树自称湖山居士,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谢家票据的掌门人。寻常富贵人家只能在三节之时才能有幸到到三层楼阁观赏。
谢家亲友子弟最多只能登及五楼,当年圣眷浩荡,荣宠无极的宁荣王爷来到此处,也只是上到八楼,极目远舒,心旷神怡,宁王爷大笔一挥题四大字:“谢宇天辉”,寓意是谢家眼前这片天地足可承载天子之祥瑞,和浩瀚之光辉。
此时在湖映阁七楼中,一身着锦衣绣袍中等身材,腰中别着一个孩儿拳头大小的羊脂玉,脸色红润,面白无须的五十岁男子站在一檀木桌旁,旁边龙涎香聘聘袅袅,阁中有偶尔清风拂入,更添风雅。
另一老者粗衣布鞋,虽然坐着低头,仔细看桌上的一个个纸条。旁边有十几本古籍珍本,虽然珍贵,但也不是一件难求。
这老者虽然坐着也显得身材魁梧,脸上有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气质神韵,双目有神,面目中不怒而威,自有威严。当闭上眼凝思片刻时,则看不出和普通老者有任何异样。
“宝树,最近生意如何?”老者问道。
这站着之人自是甲等天下,十三州有分号一千一百一十八家的谢家票号掌门人:湖山居士谢宝树,此刻竟站在眼前这布衣朴素老者面前。
“钟先生,生意一向还好,不劳挂念。”谢宝树微笑着说,眼神坚定,眼睛直射老者面首上,一眼都没看桌上的纸条。这些纸条是谢家大掌柜亲自拿过来,上面有封印,没有眼前钟先生的点头,谢宝树也不能随便窥探。
钟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别人不知道,我岂不知这些纸片能到这里,其耗资之巨,恐怕是其本身百倍之金!”随手拿起一张纸,递给谢宝树。
谢宝树双手接过来,没说话只仔细看了一遍,又放回桌子。
“谢辜凡了不得,有叶凡枝的风骨神彩啊!”提到叶凡枝时候,钟先生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这“辜凡”二字还是钟先生取得。
“犬儿哪敢跟大公子媲美啊,就是仗着练了些功夫在外面胡闹!这次还好,只是把柳清风打的跪在地上,没有把人打死,倒是省了不少银子!”语言虽然谦逊自贬,但谢宝树语气中还是有种骄傲得意。
钟先生岂能听不出来,还是点头说道:“辜凡天资聪慧,根骨奇佳,不亚于枝儿,枝儿当年也是练习《大龙诀经》才有此境界,枝儿走了之后,这本《大龙诀经》我收回来了,一直没给任何人,辜凡虽然不是我徒儿,但是我却并没有对他偏颇,辜凡练习《大龙诀经》已有五成功力,已臻一流高手境界,难得他还如此勤辍不息,虽是钟鸣鼎食,却毫无纨绔之风,不枉我把他认作干儿子!”
谢宝树一鞠到底:“钟先生恩佐谢家,更派蛛网隐士暗中保护犬子,我谢宝树替那毫不知情的小儿谢过钟先生!”
钟先生不动神色,轻声说道“起来吧!江左朱家一直觊觎你谢家这块肥肉,虎视眈眈的,一切小心,低调从事!”
“他朱温不过是仰仗女儿是皇上宠妃,儿子朱孝当着骠骑大将军,在庙堂耍耍威风可以,但到了遍地藏龙卧虎的江湖地里,没多少人买账。他户部侍郎下辖巡盐察院署和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官里暗地贩卖私盐,难道还嫌挣得不够?”谢宝树说道。
“别忘了五年前的事,要不是荣王爷明着力保,宁王爷暗着使劲,你谢家早就变成朱家别院了。不可不防,吐丝蛛说朱家暗中找了几个绝顶高手,但不知意何所为?虽然先帝定下铁规,蝙蝠不得插手江湖之事,先帝在世,谁也不敢僭越,但先帝驾崩之后,当今圣上为了制衡庙堂江湖,竟然暗中允许两方互相渗透。你谢家湖映山居说不定就有蝙蝠藏身。”说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谢宝树。
谢宝树吓得心里一惊,心里暗暗盘算。
“无妨,我自有分数,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身边都是十几年的老人,还有一些暗哨护着。嘿嘿,荣王爷自有安排,就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谢先生眼睛眯着,语调却冰冷如霜。
谢宝树却想着老太爷在世之前,把眼前的自称“钟先生”的壮汉送给荣王府当执院先生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此人竟然成为先帝委任荣王爷掌管天下武林丝毫细末,无孔不入的蛛网总把头,与躲在庙堂之深的蝙蝠双峰并持,是互为掣肘,相互制衡的两大恐怖机构。
恐怖在于多少人无知无觉,死于非命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早已像被剥了皮的鸡蛋一样,一览无余,最后死了也不得知为何而死。
“啸林山庄的事怎么样了?”钟先生问道。
“两百万两银票已经送过去了,今年这一批飞禽走兽已经在路上了。我已经派人明着暗着护送着。”
“这么一大帮活物走在路上很惹眼,最近江湖不安稳,出现很多奇怪的人和事,你可以让辜凡暗中护送。”
谢宝树苦笑道:“钟先生,您知道我那犬子一向对谢家生意不感兴趣,从小就不听我这个当爹的话。”
钟先生斜了一眼这个当爹管不住儿子的人,说道:“你就说是我的意见,等他回来我把最后三招交给他,他一直缠着让我教他,嗯!这几年游历江湖,剑术精进不少,现在也差不多可以领悟了。”
钟先生又看了一眼谢宝树,眼神中尽是不屑:“当初你还不让辜凡出去闯荡,如果他在这谢家花园里成长,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领悟得了我的剑法,虽然这里也有高手,谁敢对谢家大少爷以命相拼啊!”
谢宝树头又低了一点。
“谢独玄练武不行,但是做生意还可以,心算能力比你还强,你谢家的生意后继有人,谢无意冰雪聪明,玲珑心思,一点就透,虽然年纪尚小,却是个美女胚子,多少人打破头想当你的女婿。天下的福气都让你占了大半!切记,你家子女都不可圈养,都要经风雨,历险事,破厄运才能成才,谢老爷子这点比你强多了。”
在外人面前处尊养优,威严霸气,一言九鼎的谢家掌门人,此刻竟然有些讪讪嗤笑,被说的直点头。
“西乙捕狼蛛已经安排好了,近期已经和那人接触上,这人很重要,只负责收集信息不做任何动作。”说着拿起一张纸片递给谢宝树。
谢宝树看完后,放回桌子,这个纸片记录了那人的身形外貌,谢宝树用心记住了。
“这段时间我会四处走走,青凤游隼会跟着我。”
谢宝树点点头,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好了,我现在去看看那个小丫头了。”说完,钟先生把那十几本书籍看似没有规律的插入放入到后面那个巨大的书库中去。
离开的时候,手中只拿了两张纸,其他的纸片都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等听不见脚步声,谢宝树才从桌上捡起剩下没看过的纸片,一张一张仔细的看过,最后把所有的纸叠在一起,慢慢走出门外,站在阁楼上,面朝着千里缥缈水波,轻轻一洒,手中的纸片已经成为片片碎末,像盐一样细腻,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