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怀的家境不比从前,家里那几亩地因为暴雨的冲刷,粮食都成了泡影。有一个鸡场,在教室不远处,也被山压垮了,鸡全都死光了。小怀的父亲现在满身是债,村民追着他跑。他也没有办法,确实一分钱也没有。小怀家只有那间祖屋,里面的家具已卖光了。小怀的父亲最爱的那个烟袋也已卖出去,经常躲在后阁楼,一个人抽闷烟。小怀在那一夜,瞬间长大了。她不再哭泣,变得坚强。她主动向父亲提出,她不想再读书了,想出去工作。父亲当场给了她一巴掌,她还是没哭。后来她还是说服了她的父亲,她父亲摸着她的脑袋,泣不成声。
小怀走的那天,雨还是没有停。她倚在芮恩门前,敲了敲门。外婆开了门,看到了小怀。小怀跑上前,抱紧芮恩,两个人都哭了。
“芮恩,你要等着我,知道吗?我会挣很多钱回来的。”天真的小怀抱着芮恩,双手抱得紧紧的,不想松手。
“小怀,你要走,你真的要走,我会等着你的。”芮恩抱紧小怀,难过地哭了。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小怀说。
“是的,永远都是。”芮恩哭得越发厉害。
外婆看着这两个小女孩,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不禁摇了摇头。
芮恩陪小怀走了很远的路,直到小怀把背包扔上拖拉机。小怀跳了上去,跟芮恩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怀走了,拖拉机越来越远。小怀站起来,向芮恩挥手。
芮恩往回走,经过旧教室所在的那片空地,想起了从前。小怀每次从那个山坡过来时,总躺在草地上,不肯起身。每次都是芮恩拉着她去上学,小怀总是懒洋洋的。在教室里受欺负时,小怀总挡在前面,为芮恩出头。记得受罚那次,小怀和芮恩站得很累,还是互相支撑着度过。小怀的一脸灿烂,让芮恩对生活充满信心。
芮恩不敢回头,她怕想起小怀离别时的情景。
小怀在车上颠簸着,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拉着车左边的绳子,摇摇晃晃。她没有出过村里,心里很害怕。
进入城里,小怀心里特好奇,有很多没有看过的新鲜事物。她找那间工厂,找了很久。那间工厂是叔叔介绍的,说是有收童工。在一个小巷子里,她找到了这间小工厂。老板是个满身肥肉的老男人,老板娘凶得跟母夜叉似的。她被安排进第二车间,进了后屋,把东西放进里头之后便开始工作了。
巷子里有女工宿舍,她就住在里面。晚上要加工到很晚,有时半夜还没能睡觉。老板把她们当机器人,一个小时都不放过。月底,她挣了几百块,只留几十块在身上,全都寄回了家。信上说,芮恩,爸妈,我很好,在这里有吃有住。
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只是报平安,没有说出生活的艰难。有时候,加工到半夜两点钟,她累得坐在地上,老板娘过来后,就掐她,掐得她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她疼得想哭,却忍住了。一有人来查童工,她便躲起来。有时她躲到了阁楼里,阁楼里老鼠多得满地,她都不敢叫,只是吓得直咬嘴唇。
第三十一章生活
她住的地方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所有的日用品都放在地上。她住在黑呼呼的房间里,和所有童工挤在一起睡。在这个城市里,表面是繁华的,而谁能看得到这些生活在下层的人。她每天出去见见阳光的时间都没有,窝在车间里,吃的是没煮熟的菜,喝的是浊水。她把钱压在枕头底下,有时回去,发现不见了。她问是谁拿的,没人承认。她忍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她终于和那个偷她钱的女人打起来了。她的头发被扯断了,疼得她直抖。
每一次她写信回家,不忘多写一封给芮恩,鼓励她不要放弃学习。她说教室虽没有了,以往的课本还在,叫芮恩好好温习,考到城里来念书。小怀经常躲在工厂后面的小巷里,偷偷地写信,又叫厂里的王伯帮她寄。
宿舍里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女孩,小怀对她特好。她叫若儿,家里环境很不好,被父亲送来这里当童工。那一年,小怀已经十三岁了,那个小女孩也有十二岁了。她也经常偷藏点粮食给小怀,她们喜欢靠在巷子的围墙旁吃东西,说话。若儿加工时,一个手指头夹到了,断了,血一直往下流。她痛得直叫,所有的女工都吓得快晕了。老板把她送到医院,扔了几百块后便不管她了。小怀从那时起,对老板恨之入骨。有好几次,她偷跑去医院看若儿,回来就是一顿毒打。她缩在旁边,不敢动,也不敢顶嘴。那一段时间,她没有寄钱回家,而是把钱放在钱罐里,拿到医院。
回到工厂,也没有人理她。她蹲在宿舍里,自己煮泡面吃,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过米饭了。她把钱都寄回家了,几十块钱买了一箱方便面。
她很想念爸妈,还有芮恩。有时,她忍不住会哭起来,哭得很小声,连自己都听不到。盖上被子,哭得更厉害了。
那一个月,有好多女工都受伤,送往医院去。送去后,又是同样的结局。老板没理会她们,扔了钱就走,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收了童工。
小怀想离开那里,去别的地方找工作。老板娘说得在这里呆上一年,不然休想走。
芮恩每个月都固定给小怀寄去一封信,报平安。芮恩的手磨破了,也没敢说。她开始在复习,准备考试,考到城里去。
小怀夜里睡觉时被叫了出去,又要开工了,厂里又来了一批新货。小怀不肯出去,又被老板娘打了一遍。老板娘打累了,就把她关回宿舍。有好几次,小怀受不了了,她想反抗,却不敢。她知道小怀爸爸急需用钱,她如果这时放弃工作,意味着她整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老板娘把工资扣完了,就什么也拿不到了。
第三十二章寻找
芮恩把小怀的信收好,放在抽屉里。小胖来找芮恩问小怀的状况时,芮恩告诉小胖,小怀现在过得很好。小胖放心了,但他也想到城里去,想打听小怀的地址,说小怀妈回婆家去了,小怀爸也躲债,不知躲哪儿去了。芮恩知道小胖要到城里,忙把自己缝的一件衣服递给小胖,叫他交给小怀。
“天气凉了,把这个交给怀,我怕她冻着。”芮恩拉紧小胖的手,希望小胖帮她传递。芮恩好想见到小怀,她一遍又一遍温书,那本书都被她看烂了。
“我知道了,芮恩。”小胖走的那天,天特冷,估计两件厚衣服也不够,会把人给冻红。
小胖离开芮恩家,外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喊:“小胖,这篮蛋拿给怀儿,是水煮蛋。”小胖折回来,出发了。
“小怀,外面有人找你,胖胖的。”一个女工跑进加工车间,对小怀说。
小怀什么话都不说,很紧张,她知道是小胖来了。她摘下围裙,跑了出去,到了外面,什么人也没看到。她又穿过几条巷子,终于看到小胖。她太激动了,一下子抱住了小胖。小怀边剥着水煮蛋,边哭了。不知道为何,她一吃到乡下的东西,就会想到外婆,芮恩,爸妈。忍不住哭出来,小胖急忙递给她手帕。
“怀,我会留在这里的,我叔在这一带做生意,别怕,别担心。”小胖紧紧地抱着小怀,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小怀了。他们没有了年少的幼稚,有的是成熟。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小怀惊讶地问。
“是芮恩缝给你的,她怕你冻着。”小胖说。
“芮恩她怎么样了?”小怕看了看衣服,又抬头看小胖,着急地问。心里想着这是多么好的一件礼物,紧紧地抱着它。
“她很好,她在准备考试。”小胖回答。
“那就好。”小怀答,她心里明白芮恩很关心自己,挂念自己。
小胖离开时,小怀没有哭,她静静地看着他。在巷子的尽头,小胖转过身,为她握紧了拳头。小怀回去时,把衣服放在床上。隔壁床有个丫头跑过来,抢了这件衣服,披在身上。小怀和她打了起来,为了这件衣服,她又挨揍了。
小怀抱着未被损坏的衣服,哭了。
几个月后,满一年了,她终于能离开那里。她去发廊帮人家洗头,没想到有时光顾的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她害怕了,做了没几个月,便辞了职,转了工作。这次她去的是一家有名的理发店,店长是一位很有名的理发师。小怀无论如何也要去试试,很可能被录用。当她进了那间店时,那个店长没有说几句话就录用了她。后来小怀问店长阿美姐:“为何会录用我。”店长说她从小怀的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店长亲自教小怀剪头发,她经常去帮娱乐圈的名人剪头发,小怀便成了她的助手。店长有意要培养小怀,小怀高兴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