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恩拿着行李,关了宿舍的门,下了楼。她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城里离乡下那么远,路费太贵了。申俊站在宿舍楼下,看到芮恩下楼,急忙跑过去,帮忙拿东西。申俊听铮美说芮恩会在今天回去,突然想陪芮恩回家。芮恩拒绝了,她一个人走。站在路旁等车,等了好久,不见一辆车经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芮恩把行李箱放在路面上。这时,申俊从后面跑过来了,他拉住芮恩的手。芮恩上了车,申俊帮芮恩系好安全带。
贤赫看着这一切,整颗心揪住。他不愿去看,转身往回走。
路途遥远,车子开了几个钟头,终于远离市区。芮恩睡着了,申俊看着静静沉睡的她,觉得很幸福。芮恩醒了,头发乱乱的,支撑起身子,看了看窗外,已经快到村口了。芮恩高兴地趴在窗边,看着乡下的美景。
“申俊,你知道吗?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是天凉的时候,外婆送我到村口,我坐上那辆拖拉机时,突然不想出去了。”芮恩转过头,看了看申俊。申俊开着车,看着前方,又转过头朝她微笑。
申俊停了车,帮芮恩开了车门。他从没到过乡下,空气新鲜极了。芮恩和申俊走了一段路程才到家,敲了敲门,没人答应。
“外婆,外婆……”芮恩走到窗口,大声叫。
屋里没声音,也没人过来开门。
“阿婆,你知道我外婆去哪了吗?”芮恩跑到隔壁邻居家,看到正坐在床上绣花的阿婆。
“芮……恩,你回来了,你终于……回……回来了。”阿婆的腿不方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伸出双手。
“阿婆,怎么了?我外婆呢?”芮恩问。她跑了过去,坐在床上。
“你外婆,她……她早就过世了。”阿婆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
“怎么可能呢?”芮恩跑到外面,大力地敲门。屋里真的没人,她的手都敲肿了,还是没人开门。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了,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一会儿,摊倒在地,晕倒了。申俊跑了过去,抱起了芮恩。
芮恩醒来时,已是黄昏。她睡在熟悉的床板上,却再也听不到外婆的声音。她哭着,大声地哭喊着。申俊坐在她身边,抱着她。她有点疲惫,躺着,听到外面有声音,她急忙坐起身,说:“申俊,一定是外婆回来了,一定是。”她赤脚跑了出去,什么人也没有。她呆呆地坐在外面,全身在发抖。申俊把她扶回房里,她坐在桌子旁,一个又一个画面呈现在眼前。她好像看到了外婆,她正坐在对面,朝她微笑着,把肉都夹到芮恩的碗里,说:“恩,快点吃,再不吃,就要凉了。”
夜里,睡不着觉。她走到窗前,仿佛看到了外婆的背影,她又在帮人家洗衣服。那天夜里,风特别大,吹乱了芮恩的头发。芮恩静静地站着,脚底很凉,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她无声地哭了起来,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崩溃了,外婆是她的港湾,无论她走多远,她都会回来的,可是外婆却没有等她。她开了门,跑了出去,没有停下来。她的脚都起泡了,血一直往下流。她知道只要她走远了,外婆就会提着大红灯笼来找她。她窝在角落里,想着这一切,她在等待着。
“外婆,外婆,你会回来的,对吗?”芮恩冷得直颤抖。申俊出现了,站在她面前,伸出了双手。
芮恩和申俊跟着村民上了山,沿着陡峭的山坡一直往上爬。申俊拉紧芮恩,芮恩上去了。那一天,山上的风异常大。芮恩看不清楚一切,她的手碰到什么便抓住什么。三人到达山顶,来到了那座坟墓前。芮恩看着坟碑上写着的字,心里凉了。她不想面对的现实,终须面对。她全身无力地摊倒在地上,申俊紧紧地拉着她。
“这怎么可能呢?我外婆上个星期才给我寄过信。”芮恩抓紧申俊的衣服,她的心快要碎了。
“那些信,是你外婆自己写的,她去世前,交待过,每个月都要帮她寄信,她不想让你担心。”村民走了过来,说。
“这怎么可能呢?”芮恩说。
“听说你要考试了,更不敢把事情告诉你,你外婆走之前,还在叫着你的名字,说你快回来了。”村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信写完,还没寄出的信拿给芮恩看。
“是这样吗?”芮恩泣不成声。
芮恩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申俊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下起了小雨,淋湿了整片草地。芮恩的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用手擦拭着。
芮恩从村民那里得知,她走之后,外婆便一病不起。家里的牲畜都卖了,给你寄去了生活费,生了病,也没有多少钱看病。送她去城里,她又不肯去,说要老在乡下。病情越来越严重,有时还咳出血来。
芮恩觉得自己很不孝,她跪在外婆坟前跪了好久。她以为只要她努力挣钱,就能让外婆过上好生活。她甚至愚蠢到不清楚人间的生离死别,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村民说外婆走前交待过,如果芮恩回来,就叫她打开柜子,里面有一盒东西是留给她的。
那个尘封的盒子被打开了,有几封信,还有两张照片。芮恩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纸。
恩儿:
外婆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天气多变,要注意。以后你要学会独立生活,我走后,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有些话说不出口,但不得不说。你父母出了车祸,在你还小时,已经离开了我们。对岸的屋子,我骗你说那是鬼屋。事实上不是的,那是外婆的父母住的地方。外婆姓李,名小环。你外公是个好人,一直陪着我等。你的真正外公姓郑,名右,城里人。我怀了你妈后,一个人出了家门,想要寻找他。谁知道一找就找了几十年,后来也放弃了。放在盒子最底端的那张照片,是他50年前照的。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找他……外婆也就了无牵挂了。
外婆
芮恩看着照片里的人,用手捂住了脸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外公是这样一个人,她想都没想过。申俊坐在芮恩面前,递给她纸巾。芮恩抬头,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无力地伸出手,接过纸巾。芮恩一个人走出屋子,又出现了幻觉,外婆正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