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国国都盛京。
御书房内,一中年男子端坐龙凳,久视堂内垂目持节老者不言。
中年男子自是开阳国国君李晟,而老者则是时任御史大夫一职的穆国公秦子昂。
能让两者如针尖麦芒般相对而立、似相轻文人般两不言语的,普天下间也唯有那位丞百官之首,师天下文人的宰相姜良了。
三十年前的盛京不叫做盛京,一如三十年前的姜良尚且只是一位稍显羸弱的弱冠读书人。
这三十年是国君李晟与姜良相互成就的三十年,亦是姜良官场沙场南征北战、由人而神的三十年。
这三十年来所造就的不仅仅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的千古一帝李晟,亦是造就出了为万民称之为青阳的姜良。
所谓“天之萤火,皆出于日。如青天白日临中天者,是为青阳”,姜良之于万民,其功之高早已远非盖主两字可涵。
这点李晟心里清楚,姜良心里也很清楚,就好像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姜良这人不存丝毫二心,唯民而已。
只是国泰民安之时,此顶天立地之功、唯民无君之心已是祸患。
然而李晟不忍“狡兔死,走狗烹”,更不屑“三尺白绫以谢军功”。
也就了这御史大夫秦子昂“九进御书房,逼宫落闸刀”的一幕。
当秦子昂迈入宫门的那一刻,甚至当他趁夜雪乘车马出府之时,独属于姜良的那栋深宅大院的案上就已经摆好了此番秦子昂入宫觐见的大致说辞。
姜良自是知道这番说辞是打动不了李晟对其挥动屠刀的,只是为人臣子食君之禄又怎能不忠君之事?
所以连夜里一位年轻人被风尘仆仆的召入了宰相府中。
一壶酒,两个人;三五石凳,板桌长亭。
被召入到宰相府中的新科状元李信破天荒的看着自家滴酒不沾的老师独酌辰许,惊惧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却又不敢于威仪下提及半分劝阻,端的是尴尬的很、也踌躇的很。
直到壶中无酒,杯内无饮之时,姜良忽而抬头望向了低眉垂目、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的李信问道:
“你说这‘吾为青阳,尔若天光。青天白日,耀我开阳’的童谣可做何解?”
李信听闻家师所言,不由得抬眉悄然看了眼姜良的脸色,脑袋里却是如风旋电转般思忱着家师的这番话究竟是有何意图。
一时间只觉此言似问之天下可得于手、可姓之姜,一时间又觉似说天日同辉,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作答。
对于李信这般反应,姜良的心里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看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下里很清楚,事情已经到了“当断不断,其乱自乱”的地步了。
默然的举起空杯一饮而尽,风雪中姜良迈着他那还算矫健的步伐走出了长亭。
眼看着李信退步欲跟,已经步入风雪中的姜良摆了摆手,洒脱的说道:
“这天上有一个太阳足够了。杯中有酒,赠尔独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