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阳镇,镇外二十余里的山林中。
一个人影在快速奔走,他身穿一身干练的少年营特有的黑色劲装。
仔细一看,正是那三年前大测时曾与秦晓发生过摩擦的落阳镇本地大家的公子,顾泽。
三年未见,他如今也早已突破了开门境界。
这三年期间,大测中再没有出现秦晓和林龙翱那种异类,他连续三年夺得大测头筹,可谓是风头无两。
不知多少大家的老爷们都想把自己家族内的女子嫁给他。
眼看着最多再需要一年,他就可以突破二阶休门境。到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前往域城进修。
因此他现在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他这次出来是由于新任神殿“神使”交给他的任务。
上一代“神使”自从向域城推荐了林龙翱之后不久,就被提拔到域城附近的一个拥有万户人口的大镇的神殿当“神使”了。
现在又有一个倒霉蛋接替了他的工作,被下放到落阳镇这个偏远小镇。
少年营的每个成员每年都要做够一定数量的任务,这些任务有轻有重,这个新任的“神使”有意亲近顾泽这个看起来前程似锦的年轻人,每每都会把最轻松的任务交给他。
其他的少年营成员一则没有顾泽那样的家庭背景,二则资质天分又没有他好,面对“神使”如此偏心的做法,也只好都选择默认了。
顾泽这次的任务就是去隔壁镇子的神殿传个信而已,远近不过三百里,而且没有时间限制,顾泽可以慢慢悠悠的走。
他昨天出发,夜里在隔壁镇的神殿里休息了一晚上,今天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又是走了一天的路程,直到太阳已经西斜了才走到这里。
眼看着就要到落阳镇了,怎么着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所以他才加快了速度。
突然,顾泽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挡在了道路中间。
顾泽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他打量着那个身影,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有而立之岁,穿着一身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的衣服,通体白色,站在雪地里,仿佛与自然融合,胸口交叉印着一面盾牌和一把长枪。
顾泽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
突然,他的四面又出现了几个身影,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
顾泽暗暗环视一周,发现足足有十二人之多。
他面色牵强的笑了笑,朝那路中央的中年男子遥遥抱拳,说道:“在下落阳镇顾家少主顾泽,不知几位因何在这里阻拦顾某去路?”
那一开始出现在路上拦住顾泽的人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死!”
顾泽长这么大,都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一言不合就要取他性命,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顾泽怒极反笑,“好,好,顾某不才,如今开门八段境界,倒是想领教各位到底有何底气如此行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说话间便拔剑出鞘,直奔那中年男子的面门而去。
面对如此情形,其余的十一人无一人上前阻拦,就连那中年男子也一动不动。
剑瞬间便到了中年男子面前,眼看着一击就要得手,顾泽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
他心想:原以为你们几个是何方神圣,原来只是装神弄鬼罢了。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他的剑,在距离中年男子还有一寸距离的地方便戛然停下,再难推进一分,仿佛前面有道无形的墙隔在他与中年男子之间。
中年男子伸出右手在顾泽的剑上轻轻一弹,那把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削铁如泥的宝剑便寸寸断裂。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下面,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死!”中年男子轻描淡写的化解了顾泽的攻势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时顾泽已知道两者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表情瞬间就从刚才的高傲转变为了谄媚,切换之快简直让人惊叹。
他忙不迭的点头道:“好说好说,在下不才,从小也算读过不少书。阁下尽管问,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仿佛对顾泽的这副态度表示满意,他说道:“你们冥界距离此地最近的神殿在哪里?”
这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在顾泽脑海里炸开。
他说的是“你们冥界”,那他们会是什么人,除了冥界之外,就只有人界和天界了,顾家是落阳镇的大户,他自然知道一些事情。
人界从来不跟其他两界有所接触,已经数十万年了,现在依然不可能突然打破规矩,那么,这些人就只能是天界人了。
顾泽此时内心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涛,不是说只有冥界极北的天冥交界处才有战乱吗,这些天界人是如何从北方悄悄跨越冥界来到他们这个极南之地的?他们来这源气贫瘠的东南之荒又是为了什么?
他神色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敢问几位是来自?”
他还没说完,那中年男子便重重一哼,仿佛不满他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回答自己的问题。
这一声冷哼在旁人听来没有什么,但顾泽却感觉如同一把重锤锤在了自己的心口,瞬间让他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面色有些苍白。
但他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连忙又爬了起来,奴颜俾色的说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最近的神殿就在距此地二十余里的落阳镇。”
“神殿里守备如何?”
“有神使一个,少年营成员数十。”
“那神使境界如何?”
“回大人的话,神使的境界应在四阶伤门之上,具体如何,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听完顾泽这些话,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这一下可让顾泽心头一跳,生怕自己回答不好小命便交代在这儿了。
毕竟这些是天界人,就算在这儿把他杀了,谁又能怀疑到天界人头上呢,那他可真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顾泽不想死,甚至可以说很怕死。
他从小便觉得他就是被神选中的人,一生下来,家境就好,修行天赋也好,像他这样的人,就该是出人头地的人,他怎么会甘心死在此地。
一个天界人突然开口,对皱眉思考的中年男子开口道:“大哥,这神殿的神使修为和你不相上下,再加上数十个少年营的苍蝇在旁边嗡嗡乱飞,如果我们不能一击拿下,让那神使通过神像把消息传出去的话,怕是会有麻烦。”
他略微停顿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就算我们把那神使拿下,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还是算了吧,大哥切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啊。”
中年男子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就按老四说的办,绕过落阳镇,继续往南。”
“那这个人?”
中年男子看都没有再看顾泽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杀了。”
那被称为老四的天界人没有多说,直接就要出手灭口。
顾泽惊骇欲绝,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眼睛中精芒一闪,连忙道:“慢,慢着,我,我还有话说,保准大人会想听的!”
老四下降的手瞬间停在了空中,手中的剑锋离顾泽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寸,有几根额前的头发被剑气削掉,落了下来。
顾泽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腿抖如筛子。
老四扭头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的看向顾泽,阴测测的说道:“希望你不是在耽误我的时间,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敢,不敢,小人的命都在大人手上,岂敢信口开河啊。”
“哼,量你也不敢。说吧,让我听听,什么事情是我一定会想听的。”
顾泽此时汗落如雨,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离这里,两百里路,有个,有个林溪村,村里一共几十口人,没有二阶休门以上的修士。”
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区区一个小村落,遍地都是,这就是你说的我一定会想听的事?”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杀意。
顾泽连忙道:“不是,不是,接下来才是重点。那个林溪村,有一个小孩,叫林龙翱,今年应该十岁,他拥有火属性源气,而且修行资质为上上品,他三年前由神使推荐,得以到域城修行,现在临近年关,我听说域城里的那些人都回家过年了,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回来了。若是大人想要寻他,我可以为各位大人带路。”
他生怕说的慢了再引起中年男子的不满,直接一口气全部说完,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细细思索,若真如此人所说,那他还真是有点心动。
拥有火属性源气的人,就算是他们天界,也是极为罕见,更何况这个火属性源气拥有者才不过十岁,可塑性还很强,若是能够带回去加以培养,未尝不可能给天界增加一个锻造师啊。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暴露了行踪,那他倒是丝毫不担心这一点。
不过数十人口的村落,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屠灭了好几个了,倒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只要他们都死了,又有谁能怀疑到他们身上呢。
毕竟现在极北前线局势也比较紧张,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又会相信有数支天界斥候悄无声息的穿过了整个冥界,从极北之地到了这冥界的极南之地了呢?
中年男子看着顾泽,微眯了眼睛,声音毫无感情的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我,否则后果你可以想象的。”
顾泽只差把真心掏出来给这位天界斥候看一看了,他欲哭无泪的说道:“大人的光辉如皓月一般,我在大人面前就是一只萤火虫,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蒙骗大人啊。”
中年男子面对顾泽的夸捧毫无反应,只说了句:“前面带路,若是你说的是真的,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
顾泽瞬间大喜过望,直接把头磕到了地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说完他便起身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速度比刚才回镇子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那十二个天界斥候自然紧紧跟着他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中。
有风吹过,将此地的脚印抚平,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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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村
今晚的林溪村真是热闹异常。
为了迎接村子里的骄傲,林龙翱和林聪两人,全村一致决定在今晚为他们举行接风宴。
全村人都聚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中间点着篝火,村民在上面烤着各种兽肉。
男人聚在一块痛快的喝酒,女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气氛一片融洽。
今天的主角,林龙翱和林聪,此时正坐在篝火旁吃着烤好的兽肉,秦晓也在他们一旁。
林聪去年的时候突破了二阶休门,现在已经加入了荒域的军队,成为了一名和以前林昭一样的冥界战士。
当时收到通知的那一天,林聪的爹在矿场里拿着那封信老泪纵横,当天下了值以后,硬是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好酒都拿了出来,跟秦无虚喝了个痛快。
本来像林龙翱这样受重视的人,回来时是必然有护卫相送的,正巧林聪也休假回家,便正好担任了林龙翱的护卫之职。
此时他们三人坐在一块儿聊着天,主要就是各自聊一聊这一年来发生的事。
三人其实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林聪在荒域的部队里当值,军队的管理有多严格自不用说。
林龙翱在域城神殿的修行也是每天赶的很紧,毕竟祭祀大人可是在林龙翱身上下了大资本的,怎么可能允许林龙翱每天好吃懒做呢。
秦晓虽是在家,看似无人约束,自由自在。可他仍旧每天自己坚持修炼,从来没有落下一天。
所以,难得趁此机会,他们就都放松了一年来紧绷的状态,让自己好好享受一把。
当林溪村的人都在享受今晚的盛宴的时候,他们没有意识到,一场灾难正在向他们临近,即将打破这个边境小村持续了几百年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