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再继续。
听完了秦晓的回答，秦无虚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可是，明明是发自内心的笑着，秦晓却又在秦无虚的脸上看到些伤感。
“阿晓啊，现在我们冥界正在经历一个漫长的黑夜，这个黑夜已经持续了数万年了，本来在我们这一代看到了些黎明的希望。但是现在，一切的希望都已经成了泡影。”
“不过，阿晓啊，虽然身于黑暗，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心怀希望，你要始终相信，黑夜终将过去，拂晓总会到来！这也是我为你取名为晓的初衷。”
秦无虚面色复杂的看着秦晓，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你决定走到我跟你父亲走过的道路上来，我很欣慰，可是又很害怕，这是一条现在还看不到丝毫光亮的道路，你需要在黑暗中抹黑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为了那一个拂晓，你将要付出许多许多。你会被须多人记恨，谩骂，甚至可能遭到身边最亲近之人的出卖。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一旦失败，人们不会记得你为冥界做过什么，没有人会去赞美你，尊敬你，甚至很多人还会为了荣华富贵去咒骂你。阿晓，我再问最后一遍，走出去？还是留下来？”
秦晓沉默了良久。
半晌，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爹，我是冥神的儿子，我是虚无之王的儿子。我不想要一辈子在这里浑浑噩噩的过去，我想要出去看一看，想要成为像你一样举世皆知的人。”
他盯着秦无虚的眼睛，神色赤诚的说道：“爹，难道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等死吗？我一辈子呆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做相同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了等待死亡吗？那要是这样，我情愿现在就死了。”
秦无虚有些愕然，他没想到秦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开怀大笑，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悲伤的情绪。
秦无虚释然的说道：“这些年，倒是我有些钻牛角尖了。我一心想要让你脱离外界的纷扰，就这样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倒是没有问过你自己的想法。对不起，阿晓，我到今天才给你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秦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无虚继续说道：“想要在外面的世界生存下去，甚至想要走到我跟你父亲一样的高度，自身的力量是最重要的。你要拥有能让所有人臣服的力量，这样你说的话才有人去听，或者说，他不想听，你也可以让他听。”
秦晓神色认真的说道：“爹，你交给我的那本不灭金身我一定会好好地练下去的，我一定会变的比所有人都要强。”
秦无虚摇了摇头，说道：“那还不够，仅靠肉身的力量是走不远的。想要走到最顶层，必须要走上修炼的道路。”
秦晓眼中的光芒瞬间熄了下去，他有些失神的说道：“可是，爹，我没有修炼天赋啊。”
秦无虚笑了笑，问道：“谁说的？是那神像？那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
秦晓皱了眉头，疑惑的说道：“可是这么多年，我的灵台确实没有储存得了一丝源气啊。”
秦无虚又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在你灵台底部，有一颗绿色的珠子吗？这些年，你的灵台一直都没有储存到一丝源气的原因就是它。其实，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很珍贵的东西。”
“我母亲？”
“对，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母亲来头很大，可是现在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这其中牵扯很多，现在的你，还没有到达能接触到这个层次的高度。”
“那这个东西又跟我不能修炼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是不能修炼，其实，这么多年，你的身体一直在吸收源气，只是都被这个珠子吸收了而已，所以你的灵台才会一丝源气都没有。”
秦晓有些吃惊，“这么小的一颗珠子，它能吞噬源气？那这么多年，它得吞噬了多少源气呀？”
灯光有些暗了，秦无虚起身去把被风吹开的门重新关上，又伸手挑了一下灯芯，使煤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他唏嘘道：“其实，你的母亲，来自人界。她当初留在你体内的这颗珠子，包含了她接近半数的修为。只是你体内的血脉，有一半是人界，有一半是冥界的。所以，只有这些人界的源气是不行的，你还需要大量冥界的源气去中和它。只要吸收的源气达到了中和它的最低限度，它就会将这些年吞噬掉的源气加倍的还给你。”
“你母亲留给你的这些源气很庞大，要是可以全部用冥界的源气中和转化成你自己的修为，那就已经足够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就算是巅峰时的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这次秦晓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神色震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怎么可能？林昭先生不是说人界的修炼者境界普遍较低吗？我母亲到底是什么人啊？爹，你可是三界第一王啊！连你都不是对手......那我母亲这么强，又怎么会被天界的战神抓到，以此来威胁冥神······我父亲呢？”
秦无虚摇了摇头，蹙眉道：“这件事情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或许知道其中真相原委的，就只有天界当年参与这件事情谋划的几位顶层人物和你母亲了。只是，自从那一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他们的一丝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的话，此时又在何方......”
秦晓又沉默了下来，眼眸闪动，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秦无虚拍了拍秦晓的后背，说道：“好了，这些事情你现在想也想不出来什么的，等你以后修为有成之后，可以自己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他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掉，神色开始变得凝重，他沉声道：“现在，我要帮你走上修炼的第一步，只要踏出这一步，便是鲤鱼跃龙门，从此大道朝天，任尔探寻。”
他右手轻轻一拂，便有两本流转着光华的书凭空出现在了屋内，并列悬浮在秦晓面前。
“我有两本功法，一本是每代冥神代代相传的冥界至高功法——冥诀，还有一本是我自创的功法——虚无诀。我的这本功法没有特定的法诀，只能教你入门，后期只能你自己摸索，所以我推荐你选择冥诀，它集合了冥界历代冥神们智慧的结晶，已然是一条通天之道。”
秦晓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毫无犹豫的说道：“这还用选吗？前人定好的功法终究不是我的，我做到最好也不过与他们相等，永远都不会有所突破，而现在，冥界缺少的是一个能够打破局面的人，我想做那个人，所以我选择虚无诀。”
“很好，阿晓，很有志气。当年，我本来也有机会可以修炼这套冥诀，可是我当时的想法与你一样，所以我选择了另辟蹊径。事实证明，我选择的道路没有错，我靠着自己摸索出来的虚无诀，修炼到了和你父亲永夜相同的境界，若是能够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有信心可以再走一步，走出那最后一步！”
“不过，我会将这两部功法都传给你，冥诀到底是由永康冥神创造，在冥传承了数十万年，是最适合冥界的修炼功法，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你以后修行遇到坎坷的时候，可以将自身的功法与冥诀相对应，从而找出解决的办法。”
秦无虚笔直而立，神色庄严，他用手轻轻一挥，整座院子周围便出现了一个透明色的屏障，将院子包裹了起来。
他开口说话，声若洪钟，一字一擂在秦晓的心中，又在脑中炸响。
“收心，凝神，吾——虚无之王，于今于此将冥界秘诀传授与尔，尔不可轻授他人，亦不可以此做任何危害冥界之事。吾此生挚爱冥界，为其奉献终生，尔当承吾之志，力图兴旺，铸炼盛世！”
只见秦无虚右手伸出二指指在秦晓的灵台，一段段影像就源源不断的输入秦晓的身体。
秦晓此时双眼紧闭，面目狰狞，身体微微有些抖动，仿佛在受着巨大的痛苦。
“人体有奇门，开之可上天遁地，移山填海，弹指间令天地昏暗。门分为八，开、休、生三吉门，是修炼之始，开之，即入修炼之途，从此断绝凡体；伤门为四，乃一凶门，入之，方真正进入修炼之途，从此天高海阔，任尔游荡；杜、景二门为中平，乃是通往强者的必经之路；死、惊二门为凶门，此是隔绝强者与至强者的真正屏障，无数强者被隔在死门之外，终其一生不得寸进，八门齐开，天地为尔失色，众生为尔臣服，可享至高之荣光。”
秦无虚一边传法一边念叨，字字珠玑，随法诀一同印入秦晓的脑海。
“啊！！！”久之，秦晓蓦然睁开双眼，仰天怒吼，头发根根倒竖。
秦无虚解脱般的一笑，说：“成了。”
幸好秦无虚在院子周围设下了结界，否则，他们这小小的一个村子，绝对是每个人都能听到秦晓的这一声长啸。
良久，秦晓才平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头昏脑胀。
他用内视之法，果然看到此时空荡荡的灵台之上，悬浮着两本晶莹剔透，流转着光华的书。
还没等秦晓说话，秦无虚又开口了，他说道：“刚刚只是为你传法，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秦晓微微有些喘的问道：“是什么啊，爹？”
秦无虚平静地说道：“传功。”
“传功？”
“对，这里的源气太贫瘠了，若是想要达到那颗珠子中和的最低限度，少则还需要五六年。现在，我要直接灌输给你足够达到那最低限度的源气，这也是现在的你所能够给接受的最大限度了。这也是为什么三年前我传授给你那部不灭金身，就是为了让你的肉体足够承受这些外来的源气。”
“爹，那个时候你就预测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了吗？”
秦无虚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测，我没有那等本事。之前传给你那部功法的时候，只是想着能够让你强身健体。本来打算再过些年，等你再稍微大些，我再让你选择去外面闯荡还是留在这里的，若是到时候你选择去外面闯荡，我再传功给你，只是现在，让这一切都不得不提前了。”
秦晓皱眉道：“爹，要是你传功给我，那你岂不是得自解封印，若是那样的话，你知道我一定不会接受那样的结果的。”
秦无虚笑了笑，温声说道：“傻孩子，就算不自解封印，我这副身子也撑不了多少年的。我与天界之间，到底还是会有一个了结，这无关传功与否。”
秦晓握紧了拳头，他现在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什么都帮不了秦无虚，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的渴望力量。
秦无虚打开屋子的门，看了看天色，转头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开始吧，尽量在天亮前结束。”
秦晓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配合秦无虚而已。明知道给自己一些，秦无虚就会少一些，但他还是走到了秦无虚的身边，跟着秦无虚一起来到院子里。
他们在院子里面对面席地而坐，秦无虚将手轻轻的放在秦晓的头顶，然后就看到秦无虚身上开始升起一丝丝冥界特有的黑色的源气，顺着手臂到达秦晓的头顶，然后进入秦晓的身体。
秦晓只感觉到浑身被一股暖意包裹，仿佛小时候躺在秦无虚的怀里睡觉，令秦晓刚刚还杂乱无比的内心瞬时间静了下来。
秦晓使用内视之法，看到一股黑色的源气由天灵盖进入，源源不断的流入灵台之中，然后被那可绿色的珠子吸收。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无虚停止了传功，秦晓看到那颗原本碧绿色的珠子，此时有一丁点变成了墨绿色。
秦晓看向秦无虚，此时秦无虚脸上有意思难掩的疲惫之色。
秦晓刚想开口，就听到体内传出“咔嚓”一声异响，他急忙又使用内视之法，于是他便发现那颗珠子变成墨绿色的那一块的表面仿佛有了一丝裂痕，随即便是两道，三道......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那一块墨绿色的表面已经满是裂痕，终于在最后一声“咔嚓”响过之后，变成墨绿色的那一块珠子彻底碎裂开来。
碎裂的那一部分化成了墨绿色的液体，瞬间便填满了秦晓那本来干涸的灵台。
剩下的那部分碧绿色珠子则漂浮而起，停在了秦晓的灵台之上，两本功法的中间。
秦晓连忙退出来，想要问问秦无虚这是怎么回事，可他发现秦无虚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看到秦无虚这般淡定，这使得他也平静了下来。
秦无虚微笑着缓缓开口，轻声说道：“接下来，便是那最重要的一步——跃龙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