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这是何意？”
拉克丝脸色白了一下，其实她对塞拉斯没有什么坏的观感，出入禁魔狱那会儿二人还时常交流魔法的知识。在潜移默化之下，拉克丝甚至对塞拉斯生出一些敬佩之情。她也知道，塞拉斯本性之中并不是一个坏人。
更重要的是，塞拉斯是被托比西亚的银钢卫士抓住的，拉克丝觉得盖伦只是在诈他，所以仍旧坚持。
盖伦轻笑了起来，她哪能看不出来自家妹妹现在的想法。
“从我抵达托比西亚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整个托比西亚最高的军事长官。”
塞拉斯转到了他的手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拉克丝想要反驳，但理智告诉他盖伦没有说谎。如今的盖伦不是当初那个冕卫家族的莽撞小子，而是执掌王国最精锐军团之一的冕卫·盖伦将军。
他手下雄兵十万，一声令下，整个王国都要为之颤抖。
他战力无匹，冲锋之下，哪怕是整个瓦洛兰大陆最强大的诺克萨斯军团都要退避。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只言片语，而是带着十万雄兵、传奇英雄力量的铿锵巨响。
“不，兄长，不要。塞拉斯不是坏人。”拉克丝忍不住为塞拉斯求情道，旋即她忽然想到一点，“而且兄长你并没有资格处决他，他需要王国的法律审判，你没有杀死他的权力。”
“妹妹啊，你还是那么的天真。”盖伦纵横战场这么多年，早已见惯了王国的阴暗面。“你以为塞拉斯在雄都禁魔狱关押了十五年，一直都没有被处决而只是监禁，忽然又要被判绞刑，到底是因为什么？”
拉克丝身子一颤，求助似地看向盖伦：“因为…因为什么？”
“因为冕卫家族需要他死。”盖伦冷冷道。
虽然他不赞同姑妈冕卫·缇娅娜的做法，但是冕卫家族已经做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他也不会刻意地去掩饰，逃避什么。做了就是做了，冕卫家族的族辉之下染着不光彩的阴谋诡计，这是既定的事实。
前面早已说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中只有荣耀和正义的懵懂少年了。
“不，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
盖伦可以承受这样的事实，但拉克丝不能。这么多年来，她被盖伦保护地实在太好了。
拉克丝的小胳膊小腿儿捶打在盖伦的盔甲上，除了砰砰的响声之外没有任何实质的伤害。
“因为陛下需要一个台阶下，他需要告诉臣民自己仍旧反对魔法，获得王公贵族们的支持。而我们冕卫家族，也需要一个罪犯，替我们承受魔法带来的罪责。
王国需要陛下，王国需要冕卫家族，冕卫家族同样需要陛下。
王国需要嘉文四世稳定政局，所以冕卫家族不可能揭竿而起废除国王以保全家族。
王国需要冕卫家族守卫边境，维护统一，否则偌大的德玛西亚王国顷刻之间便会四分五裂。
冕卫家族同样需要取信于嘉文四世，双方合力，战战兢兢地维护这个脆弱国家的稳定。
对于陛下来说，只要能够维持国家的稳定和存续，牺牲一个塞拉斯并不算什么。
而对于冕卫家族留守雄都的亲族后辈和无畏先锋军团无数将士的生命来说，牺牲一个塞拉斯同样不算什么。
拉克丝，你明白吗？从你暴露出你魔法的天赋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注定好的结局。塞拉斯被关了十五年，最终便是为了派上这个用场。否则早在他当初杀死王国搜魔对三个同僚的时候，就应该被处以绞刑了。”
盖伦抓住拉克丝，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盖伦刚说完，拉克丝身子一软，倒在了他身上。
“不…”
在昏迷之前，她吐出了最后一个词汇。
盖伦连忙扶住她，扯开嗓子大声喊叫起来。
“军医！军医！”
帐篷之中顿时忙做一团。
拉克丝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托比西亚城中仅存的一座教堂之中。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那背生双翼的正义天使神像，在王国唯一允许释放的魔法圣光术下散发着洁白的光辉。
“我这是到了天国了吗？”
“天国可不是这个样子。”盖伦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咔哒声。“你们都出去吧。”
负责照顾拉克丝的神官对盖伦弯腰行礼，退出了教堂。
“怎么样，好些了吗？”盖伦关切地问道。
拉克丝将脸转向一旁，并不想搭理盖伦。
盖伦也就不强求，只是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明明可以有其他的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一条人命呢？我宁愿自己死，也不宁愿他人代我死。哪怕他是个死刑犯，哪怕他早十五年就该被绞死在刑场，杀死他的也应该是法律，而不是我们这样肮脏贵族的刽子手。”
拉克丝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盖伦才知道她背对着自己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了。
“所以，他不是逃走了吗？我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又被抓了回来。”盖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然你以为若是没有冕卫家族的掩护，只凭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教派就能掩护他逃脱吗？”
他本来是不想将这些腌臜的事情告诉拉克丝的，但是话起了头，如果不说通透，拉克丝一定会留下隔阂。
“兄长，你以前不是告诉我，德玛西亚的荣耀和正义永远神圣不可侵犯吗？”
拉克丝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盖伦。
盖伦愣了一下，总不能说这些事都是姑妈为了冕卫家族的存续早已安排好的，作为冕卫家族的新生代代表人物，他其实很难将自己彻底摘干净。
比如那些被他安排协助塞拉斯逃脱的人，又何尝不是在践踏德玛西亚的荣耀呢。
“拉克丝，你要明白，现在的冕卫家族不仅仅是我们兄妹二人，冕卫家族有数百的亲族，还有成千上万跟随着家族的将士。冕卫家族要是倒了，这些人都会跟着死去。”
将数万人的性命抗在肩上以后，盖伦才知道那责任到底有多重。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姑妈冕卫·缇娅娜。一介女流之辈，硬生生将冕卫家族延续到了今天，而且更加辉煌。
所以，即便冕卫·缇娅娜的很多安排他十分不喜，甚至是反对，却终究没有阻止，只是暗中派人做着自己认为的对的事情。
“兄长，为了一群人的性命和荣耀，就能心安理得地牺牲另外一个无辜者吗？这样的解释，请原谅我不能接受…”
拉克丝将被子一拉，又哭了起来。
盖伦想要伸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我觉得这小姑娘说得没错。”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头顶的正义天使像那边传来。
盖伦猛地抬起头，只见一个俊朗的青年，一身黑衫，金色眼睛和同样金色的头发，甩着腿坐在凯尔的肩膀上。
“保护生命权不能以牺牲生命为代价，否则必然会导致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王大龙从凯尔的肩膀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拉克丝病床的另一边。
盖伦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他一只手按在拉克丝的病床上，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背上的宽刃巨剑。
只要王大龙对拉克丝有一丝一毫的异动，他确定自己的剑刃会在王大龙碰到拉克丝之前率先斩下王大龙的头颅。
“不要这么紧张，你看我，赤手空拳单枪匹马，没有带任何的兵器，足矣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王大龙摆摆手，示意自己是空手而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此？”
“我，王大龙，为塞拉斯而来。”王大龙坦然道，既然能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塞拉斯是王国重犯，你为他来做什么？”
悄无声息之间，盖伦已经将拉克丝的病床往自己身前缓缓拉了寸许。他用力均匀，拉动的速度缓慢，连拉克丝都没有感受到自己在朝着哥哥移动。
这点小伎俩骗不过王大龙，但他浑然不在意。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带他走。”他大鸣大放地往前踏了一步。
噌！宽刃巨剑的剑尖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头，只差一点点就能刺下去，但终究差一点点。
王大龙的手上，一瓶绿色的，流光溢彩的药剂悬在拉克丝头顶，随时都会倾覆下去。
“让我们来猜一猜，这瓶子里装着的，是美酒呢？还是毒药呢？亦或者说，是一瓶恶毒的炼金药剂呢？”
盖伦收回了自己的巨剑。他慢了，就是输了。
“你会看到塞拉斯。”
“很好，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明白人打交道，不过…你也别想玩儿什么花样。”
王大龙干脆坐在了拉克丝的病床上。
“现在，你可以将他带过来给我了。哦~让你的手下过来听我吩咐就好，你不要走，我们一起聊会儿天。”
王大龙安排道，没有给盖伦任何质疑的机会。
盖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巨剑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很快，便有士兵闻声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