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心神,我净了净双手,在小厨房扫视一圈,目光触到保存了蜂蜜的圆木桶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宫中的诸位娘娘都有用蜂蜜加鸡蛋美容之举。萧贵妃为了保持肌肤的细嫩润泽,除了每日取蜂蜜和醋各1至2汤匙,用温开水冲服外,还常常将蜂蜜和鸡蛋搅和后放入冰块中保存,使用时将它直接涂在面部皮肤上,约半柱香时间后用温水洗去,听说效果颇为显著。既是如此,我何不用蜂蜜和鸡蛋做一道甜食呢?
于是我另外寻了一只干净的锅子,放入水和白糖,以大火烧开后,再换成小火慢熬,待煮到白糖都融化后,加入蜂蜜和麦芽糖。之后便继续熬煮直到粘稠,用筷子轻蘸还能拉出丝来。趁着锅子还滚热之时,我赶忙将竹篓子里的炸面条倒入,并顺手抓了一把芝麻和几颗干果洒了进去。据闻芝麻能够增加食物的香味,果然立刻有清香四溢出来,混合着甜丝丝蜂蜜味儿,惹得跨进小厨房的青黛惊呼起来:“初月姐姐,你真的做出什么好东西了吗?”
我嘻嘻一笑,拿起一把大勺子将锅里的糖浆和炸面条,芝麻,干果一起拌匀,青黛急急忙忙便拿了一个大盘子跑来,我急忙伸手一挡道:“去抹一些油,否则会黏住的。”
青黛吐了吐舌头,依言而为。此时锅里已是一大块四四方方的糖浆面块,我便将它捞了起来,放在了盘子上。青黛好奇地看着盘子里的糖浆面块:“初月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呀,样子看起来好新鲜?”我一边拿过一把切刀擦拭一边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不过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法子,也不晓得好不好吃。”
于是待它稍凉下来,我便用切刀将它切成小块,顺手夹了一块喂进了青黛的嘴里。青黛用力嚼了几下后咽下,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惊喜与佩服:“初月姐姐,这个东西好好吃,你真的好厉害。”我听了便也吃了一块,果然,这即兴想出来的点心还算不错,只是这样子稍稍简陋了些。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端给萧贵妃,青黛已是迫不及待地将它们连盘子端了起来:“贵妃娘娘若是尝了这个,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这便端去给她常常。”
我笑着拦住了她:“别心急,贵妃娘娘如今正在安歇呢。何况娘娘如今怀有身孕,御医也说了不宜进食过多甜食,方才娘娘才进了一碗红豆糊,现如今若再是一大盘可太多了些。”
青黛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还是你想得周到。”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我也有你这么心细,或许陈嫔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就能保得住了。”我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陈嫔……就是上一次在冷宫接受皇后懿旨时,被陆公公踢了一脚的那个瘦弱女子吧。于是我好奇道:“那是怎么回事?”
青黛犹豫了一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初月姐姐,其实我来泰宁殿才不过一年,之前是服侍陈嫔娘娘的。陈嫔娘娘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对我们这些下人却是很宽和的,那时皇上也很宠爱她,直到一年前她小产。”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一年前陈嫔娘娘怀了身孕,皇上很高兴,特地招了御膳房的关御厨为她专门烹调饮食。有一日陈嫔娘娘与燕嫔娘娘拌了几句口角,回来后气得没有胃口,关御厨便做了娘娘最爱吃的山楂糕。娘娘当时吃得确实舒心,谁知到了晚上便直嚷着肚子疼,折腾了一宿,孩子终究没有保住。皇上为此杖毙了关御厨,并责令燕嫔闭门思过。可是陈嫔娘娘为此大受打击,终日以泪洗面,更因为心情抑郁触怒了皇上,最终被废为庶人,打入了冷宫。”
我又是吃惊又是疑惑:“山楂是性寒之物,有孕者对此十分忌讳,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青黛低下了头:“陈嫔娘娘当时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身子又一向健壮。她喜食这道点心,御医也说了,若是略略食用一些,并无太大不妥之处。只是当日娘娘心绪浮躁,山楂糕又吃得太多,这才没有保住孩子。”
我于是不再言语,心中的疑云却一直没有散去。关御厨既然身为宫廷御厨,又怎会不知道怀孕宫嫔的饮食禁忌。何况宫里的山楂糕大多只是用了山楂果汁调以白糖制成,陈嫔娘娘既然已有四个月身孕,身子健壮,胎相稳固,便是吃得多了些也不该到小产的地步呀。此事疑点颇多,实在令人费解。
我正想着,青黛突然扯住我的袖子:“初月姐姐,我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代替我去冷宫瞧一瞧陈嫔娘娘?”我一怔:“什么?”青黛吸了吸鼻子,看起来颇为伤感:“我进了宫后便一直跟着陈嫔娘娘,陈嫔娘娘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对我们这些下人却是很宽和的。我当时生过一场大病,便是陈嫔娘娘为我招来御医治好的。后来陈嫔娘娘废入了冷宫,我便被分到了泰宁殿伺候萧贵妃娘娘。萧贵妃娘娘与陈嫔娘娘的关系算不得好,陈嫔娘娘因为性子急躁,还曾经冒犯过萧贵妃娘娘。虽然到了泰宁殿后,萧贵妃娘娘不曾苛待了我,可是若我此时再去冷宫,必然会遭到她的猜忌。我……”
我明白了过来:“所以你希望我替你去探望陈嫔娘娘。我本就是从冷宫出来的,便是回去了也可说是探望旧时在冷宫的好友,是吗?”青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可以吗,初月姐姐,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略一思索,便朝她展颜一笑:“那你便去准备一些东西吧,既是代替你去,总不能叫我空着手吧。”青黛欢呼了一声便跑了开去,我笑眯眯地看着她离去,微微有些感动。
后宫之人,从来都是更红顶白,趋炎附势。青黛这般念着主子好的人,实在是不多了。便是为着她这份心意,我也自当为她跑一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