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蔼蒙蒙,万籁无声,天已接近亥时。
宫灯下,万俟宇依旧正伏案批阅奏章,
窗外霜华已深,明月当空而照。
已是夜寒深重。
我已微微泛起困意,却因为没万俟宇的吩咐,只能依旧勉强打起精神在边上伺候着。
我已经如今日这般在他身边伺候了三日,这三日看来,他的确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从不留奏章隔夜,就如今夜般,天色虽晚,他却全无休息之意。
“可是困了,要困了先去睡吧。”万俟宇没抬头平淡的对我说道。
大凡哑巴之人也都是耳聋之人,但万俟宇却总能这般波澜不惊的与我说话,委实与玄风当日介绍我时有着莫大的关系。
还记得三日前,玄风将易成男子相貌的我带到万俟宇面前的情景。
已然是深秋,他独立在御花园中,瑟瑟四起的秋风,卷起片片落叶,也卷起他的华衣,拈上片片枯色。
他仿若不为这些所动,依旧绝世而立,金玉紫冠,风乱鬟鬓,叶扫锦绣龙袍,说不清的憔悴。
远远看着,不知不觉中我只觉得眼眶发酸
总觉得他沧桑了许多,是啊,流年易过,如今我都快双十了,想来他也快二十七八了,的确是该有男子的沧桑感了,眼眶的发酸估计又是自己多虑了。
直到身边的玄风递了快丝帕给我,我才知道原来眼眶发酸不是多虑了,而是真的已经泛出了清泪。
“颜儿,我就知道你放不下!”玄风还不忘调侃我一下。
将丝帕还给他,并抛了个白眼给他,他才恢复了一惯的正色。
“颜儿,以后自己要注意了,再检查一下你的容貌是否妥当,马上就到了。”
听了玄风压低嗓音的话,我又将自己的容貌检查了一番,包括新做上去的类似太监的假喉结,以及左耳上的印记,尤其是耳朵,为了防止万俟宇从上面看出倪端,我将左右两只都做了一番修饰,他定然是看不出来了。
朝玄风点头,示意自己一切已准备妥当后,他才急步上前,“臣参见皇上,上次臣向皇上提到的人,臣今日带来了。”
万俟宇许久都不曾理会跪在地上的玄风与站在玄风身后的我,就在我轻拽玄风衣角,示意他再禀告一次时。
万俟宇冷淡的声音飘到我耳边,“这小太监也太不懂规矩了些,玄风将军见了朕都请安,为何你不跪!”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然转过身,正看着,正拽玄风衣角的我。
心中一阵心虚,慌乱间低头垂目跪下。
“皇上,他是个哑巴,虽不会说话,但因为聋哑并非天生的,而是小时候的一场顽疾所至,所以他依旧能听到他人的讲话,方才失态是因为看到了皇上的威仪,一时忘了行礼了,还望皇上恕罪!”
玄风双手抱拳作揖解释到,也算他机灵,想到用非聋而哑的借口帮我开脱了方才慌乱的一跪,同时也算为我能听到万俟宇下的旨意,铺了条妥当的路。
万俟宇讽笑道:“玄风何时起也能说出这些溜须拍马的话来了,看来这小太监与你交情非浅啊!”
万俟宇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吓出了我一身冷汗,若让他看出我的真相貌,我还如何能与他坦然相处。
我之所以会进宫,就是因为觉得通过改变了相貌自己还可以坦然面对他才来的,若真的被他发现了,我当如何自处?!
“臣说的都是实话,皇上的威仪四海皆知!”玄风坚持辩解道,为的也是转移万俟宇盯在我身上的眼神。
“罢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在玄风谢恩起身后,我也尾随他起了身,依旧站在他身后。
“过来吧,以后就是伺候朕的人了,还站在玄风将军身边干吗。”万俟宇双眼一闭,淡然道。
慌乱间,我走到了他身后,本以为就会这样一直尾随着他,谁知等快走到“重华宫”时,他突然矗足,转身蹙眉的打量了我一番,“你委实是瘦弱了些,还是要多吃点……”
这话与当时我假扮成宫女帮他更衣时说得无样,心惊颤,不敢再看他的眼神,着实不知他说此话是何意,是看出我了,还是只是一句无心之言。
“当初,朕一心爱的女子也如你这般瘦弱,可惜……”在我猜测间,他喃喃的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心一松,果然只是句无心之言。
松懈后,差点脱口而出“她当真是你心爱的女子吗?”
还好他已转身过去,并没看到我举手捂嘴的样子。
暗下决心,记住现在自己只为一哑吧,千万不可再做出眼前的冲动之举……
“没听到朕的讲话吗,困了先下去吧。”他再次开口拉回我的思绪。
我摇头示意自己不困,这几日下来,突然觉得就这般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