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上官家的长子嫁入公主府后半月暴病而亡,街头巷尾众说纷纭,上官府外人影寥寥,众人都说晦气,避之不及。
佳话有人赞颂,丑事也有人传扬,不过都是平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有几个芳了千古,臭了万世。
绮夜国女皇陛下也不闲着,借着流言四起的势头将上官府查了个干净,礼部侍郎上官大人联合城南顾家,欺压百姓,买断商运,贪污谋私。
肖岁一想起了上官府满院子的奇山异石,虽说女皇陛下是有些替苏尹云舟报仇的私心,倒也不算冤了他上官府。
一时间上官府、城南顾家双双落败,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上官大人及其家眷被押送去了绮夜国东边与商南国相邻的地界放马,顾家二老也被夺了财产抄了旧宅,赶去了西泸锦州城外乡村平民窟。
皇家行事,动作之快,天崩地裂。
从女皇陛下开始查上官府,苏尹云舟就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行事作为,她没有阻拦也没有动容,任由她母亲随意折磨那些与他有关的人。
其实折磨与不折磨又有什么关系呢,出的不过是女皇陛下心中的气,她心中的意谁能平?
肖岁一这十几日来算是明白了,她水逆和一个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苏尹云舟回来了,她还是乌云盖顶。
小官来来回回地在昔欢阁和启茗殿两处跑。
“姑娘,不好了,殿下茶饭不思,李嬷嬷喊你快去看看。”
“好。”
“姑娘,不好了,殿下昼夜无眠,李嬷嬷喊你快去看看。”
“好。”
“姑娘,不好了,殿下酩酊大醉,李嬷嬷喊你快去看看。”
“好。”
于是肖岁一也来来回回地昔欢阁和启茗殿两处跑,半夜还要爬起来偷趴在启茗殿屋顶上守着,怕她再寻死。
她不止一次地捧着苏尹云舟的脑袋,劝谏她安慰她。
“一个男子没什么的,我在天上活了几千岁,见过的美男子多了去了,回头介绍几个给你。”
苏尹云舟也无数次极其认真说不会再轻生,然而她压根没听进去。
肖岁一怕无缘无故的死了,怕再也见不到椿临申君,于是整日叨叨唠唠,吵得她脑袋疼,一气之下将肖岁一赶出了启茗殿。
被赶出来的肖岁一无精打采的躺在皇宫城墙角的一颗桃树上,毫无情绪地感叹风月,却看到昔日上官府的男奴,上官子榆身边的贴身小厮——小元子。
小元子似是与城墙守卫起了争执,吵了几句守卫轰他走,他不走,还守在城墙边。
肖岁一想起那日在城南顾宅是小元子帮她包的点心,天大地大,点心最大,民以食为天,怎么着也得帮他一下。
于是肖岁一跳下桃树,整了整衣裳,人模狗样地跑到了城门口,守卫看到是与云舟殿下交好的小姑娘,自然面上露着几分敬意。
狐假虎威,她堂而皇之地走出了绮夜国皇宫大门,没有一人敢拦。
本想过去问问小元子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小元子见到了肖岁一,双眼发光,就像狗见骨头亲……就像深夜的人见到光亮、就像苦难的人见到希望。
“姑娘,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
看见肖岁一,小元子终于绷不住了,眼泪不争气地流,满是灰土的脏衣袖不停的抹。
原本日日守在这,遭受着行人过客的新奇目光,遭受沿街商户的嫌弃,遭受城墙守卫的白眼,现在终于等到了要等到人。
“你…你怎么啦,别哭呀。”
肖岁一大概可以猜到他这些日子遭了多少罪,上官府和顾家倒台了,皇二公主府也肯定是容不下他的。
“是,是,奴才不哭。”
抹干最后一把眼泪,小元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他身上很脏,满是泥土,那东西却用帕子仔细的包了起来,打开来仍是干干净净的。
是一页白纸和一块丝娟。
“这是我家公子病重时写的,托付我交给姑娘。”
“公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像是有预感一般,早早毁了我的身契,正因如此上官府和顾家大难时,我才逃过一劫。”
“姑娘在宫内,我本是先回了上官府,托了关系次日就进宫,没想到一瞬间便是天崩地裂,灭族之祸,我没了法子,只能日日守在这。”
丝娟上一支玉兰花巧夺天工。
“公子说本想折几支玉兰赠予姑娘,奈何时气弄人,只能拿这刺绣聊表歉意。”
白纸轻薄,还没来的及套信封。
上面字迹巍巍颤颤,些许潦草,但仍明晰可见:
若卿此恨已无解
此恨亦绵绵
若卿此恨已无憾
此别亦长圆
这哪里是上官子榆托付给肖岁一的,纸上一笔一墨分明是写给苏尹云舟的,怕自己死后污了云舟殿下的圣名,找她当个托辞而已。
当日肖岁一让上官子榆写书信道歉,他不肯,大概他早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欠她的情、弃她的恨,岂是几行字能解,于是他用死来谢了罪。
小元子将东西交给了肖岁一之后就走了,他说要去找顾家老太爷,顾家和上官家待他不薄。
肖岁一拿着东西用原先的帕子包了,交到了苏尹云舟面前。
“罢了,罢了,他了无牵挂的走了,我又何苦念念不忘。”
看了信,苏尹云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将那薄薄一页纸随意地丢在了大殿某个角落。
从回宫开始,终日锁在启茗殿的苏尹云舟终于出了门,岁月匆匆百无聊奈,御花园却韶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