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切的开始，一群六年级的女孩们的心里，都还是充满着对新的学校的期待，和一丝淡淡的离别的伤感。
数学老师魏远推推眼镜，走进教室，讲着试卷，没讲半节课，卷子就已经没有什么讲的了。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节数学课了。”魏远放下粉笔，粉笔在讲台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敲响了讲台下很多同学“离毕业还早呢”的警钟。
谢雨婷坐在黎星边上，用手肘抵了一下黎星。黎星不是一个上课特别认真的孩子，尤其是讲着她已经听得耳朵要起茧的几道题目的解法的课。
“下课了？“黎星儿揉揉眼睛，发现数学老师还在，只好立刻端正坐姿，仔细端详了一下老师。
这个魏老师，个子高而瘦，看上去年轻而有精神。知识分子的气质却大部分被他那种阳光给遮掩了。
很多女孩都喜欢这个数学老师，他讲课幽默，风趣，长得又阳光，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就可以抓住不少少女的心。
黎星对数学老师呢，说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厌恶--这是一个学霸对老师最平常的感情。
当同学总是说：“这个老师讲什么听不懂”“那xxx老师好凶啊”“哇塞那个魏老师我男神”的时候，黎星的反应永远是：还好吧。
学霸看老师，不看老师幽不幽默，不看老师讲话带不带口音，不看老师凶不凶--他们注意的是“这个老师的课讲的我豁然开朗”。
魏远就是这样的老师。只是好巧不巧碰到黎星儿数学打了一个满分，昨天因为姐姐要回国高兴地睡不着觉，只好在数学课上打了一个盹。
谢雨婷呢，数学就算好，也好不过黎月--她每次数学成绩都比满分差一点点，却总是和2班的李若雨成绩一样。
谢雨婷曾经和李若雨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班上的，两家人的关系也好，家住同一个院子里，经常互相串门。谢雨婷家里最近父母加班多，所以她就经常背书包出学校和李若雨一起回家，写完作业再让爸妈接她回去。有时候太晚了就直接和李若雨睡一起。
好巧不巧的是，这两个女孩，都是魏远的数学课代表。
谢雨婷当之无愧是学校大队长，而李若雨偏偏又是副大队长。
谁都知道，六一班有一个姓谢的，六二班有一个姓李的。一年级的小朋友被欺负了都会上楼找六一班或者六二班。
一般两个人走到一起都是最吸睛的，不过一般两人走到一起的状态是--谢雨婷叽叽喳喳说了好多好多话，而李若雨经常嗯嗯啊啊，不怎么搭话。
所以谢雨婷觉得没意思，在自己班上找了个朋友，这是一个在学习，音乐，体育各种方面和她比肩的学霸，黎星。
黎星音乐将来迟早继承她姐，现在已经练两门乐器了。她数学奇好，但是语文比不过一向爱看书的谢雨婷。星儿她不喜欢看书，看书看着装装逼还可以，让她假期看完三本书，那就是要了她的命。
别看她书架上全是书--大部分是黎月的，而且上边的笔记也是她写的。
黎星呢，虽然不喜欢看书，但是对姐姐了留下来的一些小说特别感兴趣。
她一开始对科幻感兴趣，不知道怎么，又开始对一种短故事感兴趣了。
没错，黎月的“欧亨利”是她最喜欢的，她还喜欢海明威的，觉得这个人写的真的好--语言，动作，神态...最重要的是，黎星看书的时候，一定得仔细。
“while the auto wait”就是一个例子。黎星当时不知道作为起泡酒的香槟里面是不应该加冰的，还纳闷，这个怎么了？为啥作者要特意提一笔？
后来视频的时候问黎月，黎月一听乐了：“这你都看出来了？我还是去A国读书老师讲到这一篇文章的时候，才知道的。那女的没有这个常识，所以，她后来才会去收银台做收银员，而不是做那个她装作的贵妇。知道什么叫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
黎月发现，这个妹妹简直是自己的超级完美版：对任何细节，都不会放手。
谢雨婷不同：她准备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笔记本，专门用来摘抄好词好句。
黎星一上语文课，老师抽查摘抄作业的时候，就课间找谢雨婷，谢雨婷立刻就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个摘抄本给了黎星。
黎星表示，摘抄？不存在的。
但是欧亨利短篇小说的那些情节她倒是记得特别清晰...她甚至翻出来英文版的在看，感觉，这是什么鬼中文翻译。
黎星英语好，自然是黎月教出来的，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小学的英语，真的不够她嚣张的--反正她在英语上的成绩，和谢雨婷一样。
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英语老师那纯正的中式英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几年前，吴景经常坐在黎月边上吐槽那英语男老师奇怪的像“兔”的to发音。果真，听了就想吐...
吴景上英语课，简直感觉耳朵都被污染了...上完课感觉自己英语都不会说了，又立刻听几遍英音男神的英语来“净化”。
不知道黎月那几年，是怎么在“英语老师”和“英语学霸同桌”中作出抉择的--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些，A国英语的口音她都有了，中式英语可能以前有吧...哪里记得这么多？
以上这些，不过是些题外话。
数学课终于下课了。一群孩子们欢天喜地--最后一天小学的课程，之后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作业的长达三个月的假期。“你去哪里玩？”的问题充斥着整个教室。
数学课是倒数第二节课，但是对二班而言是最后一节课。于是，谢雨婷和李若雨又在数学组办公室碰面了。
谢雨婷一路上和魏老师聊得很开。谢雨婷就是一个什么都可以聊起来的人，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冷场。
“魏老师，我可以留下你的微信吗？”谢雨婷问。
魏远自然没有拒绝，把微信号写给了谢雨婷。
“你这个假期想干什么啊？”魏老师一边写，一边展示了他的关爱学生的毛病--将来打算怎么办哪，学什么哪，上哪个中学哪...都是他张口就来的问题。
“说实话--爸妈又给我报了班，和李若雨一起。哦，还有，就是‘天鹅杯’的钢琴比赛，据说，如果能够进决赛的话，就可以见到刘子晔了！”谢雨婷说着，眼里闪出光芒来。
“那个富二代钢琴家吗？”魏远问。
“对啊，”谢雨婷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明明和我们在一个城市，我却见不到他，我要好好练琴，进决赛！”
魏远看看谢雨婷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言语。
明明是一件好事，魏远却不知道怎么的开心不起来。
魏远说，一周前，一个叫做刘昌武的人找到他，点名了谢雨婷和李若雨。
魏远觉得是好事--这两个女孩，是他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以来，碰到的最聪明的几个孩子之一。
刘昌武来，说自己是一个人才调查机构，这两个孩子各方面都非常出色。他问了一下魏远这两个孩子的情况，然后给了他一尊水晶的雕像--那是真的水晶。雕刻的是一群天鹅在水中嬉戏。
这尊水晶雕像交换的唯一条件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来打听过这两个孩子的情况。
魏远当时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听到“天鹅杯”字眼时，魏远内心突然不安了起来。
最后一节课，魏远很不在状态。他把卷子发了答案以后，就宣布，自习吧。
回到办公室，老师们都忙得不可开交。魏远回到办公桌前，发现，他的数学书下面，有一张精美的黑色卡片。
拿起卡片，魏远仔细看了看署名。是李若雨给他的。
“丑小鸭已经长成了天鹅”
“天鹅扑扇着翅膀，飞向更加遥远的天边”
“但是对于我这只天鹅，你永远都在最近的天边”
这是一张很别致的黑色卡片，上面的字，是用白色水笔写的，图案也是白色的：右下角，是一芭蕾舞女孩，边上，是一只天鹅。
又是天鹅？！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内心的事情，自己的内心也不应该这么不安。
不过，随着工作告一段落，魏远也的确忘了这些天鹅的事。
直到他带女儿去B国游玩回来，同事打电话告诉他，谢雨婷死了。
陆晓回来的时候，他拿着手里那只天鹅水晶雕塑，和李若雨给他的黑色卡片，得知了另一个消息--李若雨自杀了。
陆晓听了魏远的叙述，看了一眼边上沉默着的黎月。
黎月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询问结束。
“你为了一群水晶的天鹅，居然用两个花季少女的命来交换。”
黎月说这一句话的时候，魏远颤抖了一下。
黎月笑笑，“还是有点良心--你应该也当了很久老师了吧？”
“也就十几年。”魏远道。
“哦”黎月说着，收起来她记录了整整一版的笔记，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说真话--这个故事编的不错--不知道哪个高人教你的，正好把你的心情感受延续下去了。感情很到位，我喜欢。”
魏远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黎月这回，头也不回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