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陆晓又点燃了一根烟，还递了一根烟给龙闻夜，“来一根，慢慢聊？我们今天就不限制聊的话题，别把这件事当作工作，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家常。”
龙闻夜最近在戒烟，可是由于最近越来越不想怠慢了面前这个刑侦队长，就接过来烟，犹豫了一会儿，点上了。
“龙队不要的话就不要接，”陆晓弹了弹一点点烟灰，“是小吴不要你抽烟吧？”
陆晓“小吴”两字出口，就后悔了。
因为他突然间看清楚了一个事实，自己也就比龙闻夜大三岁来着...
陆晓有一个弱点，就是，自己心虚的时候，就越要装得自己特别老到，这样内心才有底。
“是啊，”龙闻夜叹了口气，缥缈的烟从他嘴里飘出来，“她不喜欢抽烟。”
“那她和黎月能够是闺蜜？”陆晓就随口问了一句。
龙闻夜顿了顿，道：“我觉得黎月在吴景面前应该不抽烟吧？因为我在吴景面前也不想抽烟。”
“哦？还真的有这种事？”陆晓有些惊讶，“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想抽烟，只是约束自己不抽烟而已。”
“不是那种约束，”龙闻夜摆摆手，“就是……怎么说好呢，和她在一起，你压根就没有什么要你通过抽烟来‘消愁’的事。”
陆晓这回明白了。他也有这种感觉，他和黎月闲聊，聊得开心的时候，就不会记得自己要抽一根烟。
但是一旦聊到案子，或者进入案子的“停滞期”，案件变得严肃起来的时候，他又不得不点一根烟来抽。
这时，如果黎月在身边，她也会找自己要一根烟。
我们的陆队第一次觉察到，吸烟的欲望，是可以传染的，不吸烟的欲望，也是可以传染的。
“我查了一下陈和就读过的音乐学院，陌离音乐学院，”陆晓摊开了面前的一个文件夹，“音乐学院本身没有问题，还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学院，学术气氛很浓厚，因为这里的学生是以学习古典音乐为主。”
龙闻夜是靠在沙发角上的，他右手伸到陆晓桌上的烟灰缸上，弹掉烟灰，弹的时候，左边的嘴唇不经意间勾了一下。
“她的导师，同学都很友善——至少表面很有善。从小受古典音乐的熏陶的人，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个犯罪动机都少一点。”
龙闻夜觉得陆晓说的话，看上去正经，其实毫无逻辑，于是笑着回答道：
“我听说，从小听古典音乐能够让人变聪明，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听古典音乐可以让人变善良呢？”
陆晓听了这句话以后，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紧了一下。
“也许不同的人不同吧。”陆晓只好搪塞道。
龙闻夜只是笑了一下，没有什么表示。
“对我而言，”陆晓掐灭了烟头，随手把烟头丢进烟灰缸，“音乐绝对是我最好的释放方式。有些不好的东西，从小就在我内心堆积，如果没有音乐，哪一天突然爆发，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龙闻夜：“是陆叔叔？”
陆晓：“是的，我小的时候，就被严格限制，我就像一只关在黄金做的笼子里的金丝雀，住在一个装饰华美的豪宅里，吃着最珍贵的食物，家里没有电视，没有什么好玩新奇的玩具，因为我爸说，这些东西毫无意义。唯一的，称得上‘娱乐’的事情就是看表演，音乐家们的表演。那时我一听说有表演就兴奋，说实话，现在估计蛮多人觉得无聊了，某某某娱乐节目比音乐会好看多了。”
陆晓本来想要继续说下去，却止住了。觉得后妈和家暴的事情还是算了，毕竟黎月和自己是签订了协议不会泄露一个字的，而这样直接告诉龙闻夜，万一给他弟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龙闻夜笑着，也把烟掐了。
“说实话，”陆晓看了龙闻夜一眼，转移了话题，“我要是孤儿多好，至少我不会把我的人生的十年，花费在一个真正没有意义的黄金牢笼里。”
“那你就把你的时间花费在努力填饱肚子，不挨饿挨打上？”龙闻夜这回露出的笑容极其僵硬，“还是算了吧。”
陆晓：“你至少是自由的，说实话，我羡慕你。”
龙闻夜：“我也羡慕你，彼此彼此吧。”
也是奇妙，两个殊途的男人，居然也能够彼此羡慕。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黎月，真的。”陆晓用手撑着额头，眼睛的焦距已经不知道在哪儿了，“我觉得黎月要是知道了我家里是这个样子，她还会在我身边吗？你知道，她可是心理学专家，一定最了解家庭对人的塑造。”
龙闻夜：“会的，如果她真的爱你的话，无论如何都会的。”
陆晓：“龙闻夜，你从小就见识比我多，那你说说，有什么爱情是圆满的吗？再值得赞颂的爱情，也会被生活磨平棱角，谁都逃不过。”
龙闻夜抬起头：“也许吧。但是爱情本来就是一个不是很有逻辑的事情，两人一见钟情的事情屡见不鲜，不打不相识的也经常有。这不过是一个因人而异的问题——有的人被爱情弄得遍体鳞伤，但是有的人遇上爱情以后就犹如凤凰般浴火重生。我觉得我是第二种。不知道黎月是不是。”
陆晓沉默了。
下班时间到了，龙闻夜这样是待在办公室不是，出去也不是。他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把话题终结了呢？
“我觉得，陈和的那个导师有问题，”陆晓幸好最后还是开了口，“张一千，因为曾经有他的学生向警方报案，说他性骚扰。”
“我去查。”龙闻夜道。
“不必了，我去吧，廖伟的事还是你在做，哪里来的时间接手陈和的案子？我去。”陆晓毫不犹豫地把这事包在了自己身上。
“周末我跑一趟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有收获的话就继续跟进。下班了，回家。”陆晓说完，就拎起来皮包，大跨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回到自己办公室整理好东西的龙闻夜慢吞吞地走出自己办公室，心里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
周末要到来了，陆晓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找点事做。而且事情都挺重要的。
走到停车场，发现，咦？自己的宾利车原来好像不是停这儿的吧？
陆晓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口袋，发现果然，钥匙不在自己手上。
宾利车的驾驶座边的窗户降下来，露出来一张俊俏中透露着柔美的面庞：大红色的口红用在黎月嘴上简直犯规，又性感又打眼，加之她的变色镜的独特款型，让陆晓原地呆了十秒。
“愣着干嘛？看我看够了没有啊？上车！”那张红唇轻启，发出的声音却中气不减。
陆晓立刻从呆滞中缓过神来。
乖乖坐上副驾驶，陆晓嗫嚅了一句：“你确定你开车？”
黎月硬是被这一句话逗笑了。
“那天故意害你的，其实我开车很稳的——A国驾照可不好拿。”黎月说着，真的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想吃什么？”黎月居然第一次自己引出来“吃”这个话题。
“啊……随便。”陆晓从来没有这么“随便”过。
“你今天是怎么了？脑袋被撞了？怎么反应这么迟钝？”黎月一边瞟后视镜，准备超车，一边用墨镜下那双明亮的眸子看了陆晓一眼。
“知道你有高薪工作了，以后不来这儿了是吧？”陆晓看都没有看黎月一眼，就盯着车窗外繁华的霓虹灯。
车窗上，却还是映出来了黎医生那精致甚至帅气的脸。
犯规啊……
黎月：“那倒不是，我在那不是全职工作，就偶尔在这边早退一下什么的。我请客吃饭，你真的随便？”
陆晓：“我不信你比我弟有钱，他请客请我吃的都吃腻了。所以呢，你就随便吧，你喜欢吃的我都可以。”
黎月总觉得陆晓今天有点怪，是她化妆技术有问题？还是因为吃醋了？
事实是都有。第一是她化妆技术太好了，第二是她居然化着妆去见楚茗攸。
陆晓从来没有这么女人一般的小肚鸡肠过。
“你吃辣吗？要不我请你去吃酸辣粉？”黎月问。
“随便啊，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粉？”陆晓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特别想抽烟，又不忍心抽烟的纠结。
“因为A国吃欠了粉。”黎月回答，“我们去y高那边吃怎么样？你作为y高的学生，应该知道那里有家...”
“没有原来正宗了，以前乐团排练以后就在那里吃的，话说吹完长笛就把自己嘴弄得和香肠似的，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
黎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为什么不正宗了？不够酸辣？”黎月很好奇。
陆晓点点头：“差不多，现在那辣酱不都商场买么？谁还自己做啊？现在的菜啊，一个趋势，到哪里吃都一个样。豪华酒店这个味，小餐厅加点地沟油也这个味......不过A国的餐馆里面的东西倒真的不错。黎博士我说你是如何在A国吃欠的？你不吃我吃！”
黎月听着，叹了口气：“我不觉得A国的东西好吃，也许是待久了吧。我就怀念这里的粉，我现在的目标是‘吃遍B市所有种类的粉’。”
陆晓：“……”
“对了，你这车停哪儿？这个点y高好像正好放学了，堵车堵的动不了。”陆晓反应过来，是因为他们遇到了面前的一片“红色车尾灯的汪洋”。
黎月头一次不坏好意地冲陆晓笑了一下，同时挑了半边眉毛。
陆晓心道：“女神这是要干什么...”
“敢不敢弃车去吃酸辣粉？”
陆晓这回彻底明白了，黎月每次做这种表情就保准不会出什么好主意。
“我下车买两份打包吧，估计我走路都追的上你。”陆晓说着，正准备推开门下车。
“不用了，我们把车停附近shopping mall停车场吧，走路去，锻炼身体。”
“太远了！那我们还不如吃食堂呢……”陆晓哀嚎一声。
“那就去吃食堂，让我体验体验y高的伙食。”黎月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一脚油门，开始放弃了她原来A国遵守的“超车得打灯”的一切规则，这边插那边插，左突右突，“杀”出来一条血路。
学校门口的保安看见那辆彪悍的“宾利”都得赞叹一句：“这绝对是个老手”。
陆晓的前庭里面的液体又开始飞溅，不过，事实证明了长痛不如短痛，宾利到停车场的时候，陆晓之前的一切不适，都得到了“马上就可以吃东西了”的压制。
黎月最终还是决定不去y高的“万里香国际大酒店”那么“豪华”的地方，就干脆在大商场找了个牛排店。
陆晓头一回觉得面前的沙朗这么好吃……
不过这个沙朗差一点就变成了“国际大酒店”的招牌“四菜一汤”。
陆晓感激涕零地把牛排吃完，抬头，发现对面的黎博士也吃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这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还算“豪华”的约会，可是为什么牛排这一道“主菜”上来，两个人都吃得这么快？还如此沉默？这真的是约会吗？
陆晓的脑子里一定都是浆糊。
还好有甜品。
黎月毕竟是“心理医生”，聊天技能满分，她还是决定打破冰面：“怎么样？陆总，这次有没有饱口福啊？”
黎月的确捅了这层冰，但是破冰的角度不对，导致这块冰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滚，保持了原样。
陆晓：“嗯。”
黎月意识到自己这样于事无补之后，开始了新的尝试，也是最保守的尝试。
“你看上去愁眉苦脸的，是局里又出事了吗？还是刘子晔逃跑的事？”
陆晓：“局里面事情特别多，一件刚刚完了又出来这个茬，估计局长都怀疑局里有内鬼了。”
黎月：“内鬼是谁？”
陆晓：“我怎么知道？”
黎月：“你的眉毛刻意向上提了一下，这是你下意识的动作，但是告诉了我一个信息——你心里有答案。”
“好吧，”陆晓举起双手投降了，“我是有怀疑对象。不过，不能够肯定那人就是内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