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解决了烟馆的事情,莫掌柜来了三次。
第一次拿了些金银,说是报酬,我推脱了,父亲说不要和这三毒惹上关系,我没有拿人钱财,这样也不算委托,想必父亲也不会怪我。
第二次带了些厚礼,说是谢品,我也推脱了,总归不合适,一旦收了,总觉得就和他们扯上了关系,以后再想撇开,怕落了把柄。
第三次是莫大发来的,只带了些女人衣服,说是给夫人的,既然不是给我的,那就……收下吧,“夫人”的确需要些衣服。
看到苏梦穿着干净衣服,在我面前展示的模样,我便想着是不是有些失职,这段日子以来,我能给她的便只是这么干贫的生活,连买件衣服都得盘算很久。
又是一个天明,前一晚把屋顶的破洞补了,整个人累得不轻,倒头便睡下了。
感受着窗外淡淡的光亮,我慢慢睁开了眼睛,醒来便感觉到耳边传来淡淡的香气,转身看去,苏梦不知什么时候躺倒我旁边来了,睡得香甜。
好在我屋里并没有暖炉之类的东西,否则她就危险了。
此刻我心头跳的厉害,没胆量再欣赏她的睡颜。
清澈的眼眸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睁开,我小心谨慎的贴在她的耳边,用手指清点她的鼻尖,触感如此的真实,完全想不到她本体竟是一个纸人。
“归零大哥,你醒了吗?”苏梦没有睁开眼睛,但好像把我的小动作全部看在心里。
“你醒着啊?”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马上退了很远。
苏梦看到我退去,却很快迎了上来,纤细的胳膊环在我的腰间,“归零大哥,我饿了,昨天晚上的时候就饿了,本想着叫醒你去给我做些吃的,可是你睡的太沉,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就干脆躺了下来,谁知一躺下来,就睡着了。”
“这样啊,那你现在还饿吗?”
“有一点……”她很谦虚,但又何止一点,我甚至听见她的肚子在咕咕的叫。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包子,最好是韭菜馅的。”
“韭菜?好,不过包子要等一会的。”
“嗯,只要不饿过去,多久我都可以等。”
“好,那你再睡一会,我去给你做包子啊,”挣开那温暖的怀,感觉身边多了些香气,一想起整晚和她拥着,我便无法在精细的思考。
家里只剩下一些韭菜,两个鸡蛋,所以苏梦便要了韭菜馅的包子,这或许就是苏梦的温柔吧。
招魂一行,虽然可以借着邪祟的危害谋取委托之人的暴利,享受荣华富贵,但父亲说的真切,贪欲即恶念,若有一日,自身的贪欲膨胀到了一定程度,那么随即而来的,便是这些恶念衍生的邪祟的报复,所以做这营生,必须保持自身的清静。
不过也好,吃惯了粗茶淡饭,我这一身的厨艺也算是小有成就,基本上常见的一些素食都能做的美味。
包子入屉,大火起底,不多时便传来韭菜香气,苏梦顺着这香气到了厨房,却因怕火而不敢进来,只躲在门边,露着脑袋,小心的看着。
白色的蒸汽缓缓而出,见火候差不多,便取了一屉。
看到白嫩的包子,苏梦乐的像个孩子,为了防止她烫伤,我拿了张纸垫在下面,递给苏梦。
咬了一口,却不忘称赞,或许就是为了她那满足的表情,我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有了包子,自然要配碗辣汤,做剩的边角料切碎了下锅,足矣。
饭吃到一半,厅外便传来了喊声。
“店里有人吗?”
女人站在门口,声音洪亮,应是个中年妇人,我来不及回应,苏梦先跑了出去,“来了来了。”
熄火之后,我也离开厨房,回到了铺子。
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一般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大多是岁月摩挲,体态臃肿,不过眼前这人虽衣着褴褛,却干净整洁,身条纤细,两鬓落了些白丝,不久之前应该是家大户。
“大婶,你找谁?”我不善交际,苏梦刚好补了我的短处,她很有礼貌,任谁看了都喜欢。
她握住苏梦的手,眼神迫切的问道,“小姑娘,听说你这是专门驱邪的,是真的吗?”
“驱邪?”招魂和驱邪,其实不算一样,不过看这妇人神情紧张,我也不做解释,“算是吧,大婶,您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对对对,师傅,小师傅,还望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没说两句话,她就跪了下来,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让她如此激动。
“大婶,您先放松一点,将事情说给我听听,”我将她扶起来,搬了个椅子给她坐下,倒了杯茶,与其说是茶,其实只是温水。
“谢谢,谢谢你们,”大婶喝了一口,暂时缓解了情绪,慢慢说道,“我家住在长龙镇,离这挺远的,我和丈夫老来得女,很是不易,小女今年十六岁。”
算了下时间,按照这大婶的年纪,现在应该做奶奶了,的确是很晚才有个女儿,就年纪来说,和苏梦差不多。
“我们很宠这个女儿,她也乖巧,前年,十四岁的时候,她染了风寒,之后双目红肿,生了眼疾,一个月后,双目失明,我和丈夫悲痛,走访很多省镇,都没人能治,苦心两年,散尽家财,本想着放弃,可是我们年岁以高,离世之后,我们又怎么舍得这女儿一人留在世上孤苦伶仃,”说着说着,妇人便哭了出来,苏梦拿了块手巾递给她,“正在绝望之际,一个江湖郎中突然路过,说有办法治这眼疾,且分文不取,我夫妻别无他法,只好一试。”
眼疾算不得大病,但是失明却不是一般人能治的。
“这方法见不得人吧?”各地名医都无法医治的眼疾,一个江湖郎中居然可以,怎么想都不对。
妇人点点头,难以启齿,“的确如小师傅所说,这方法见不得光,便是……取刚死不久之人的眼睛换上。”
苏梦一听,甚是惊讶,手上不稳,吃了大半的包子掉在地上,看她捡起来就要继续吃,我赶紧抢了过去,“别吃了,等会拿新的给你。”
苏梦看着可惜,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望向那妇人,“换亡者之眼称为阙阴瞳,条件有三,第一是生者与死者双目的适配度,第二是死者的死期必须在七天之内,第三就是换瞳的高人,这手法一般人做不了,那人真的只是个郎中?”
“他自己说是郎中,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和丈夫一心救女,也就没有考虑这么多,换眼之前去了山里的寺庙祈福,本应万无一失才对,”看的出,她有些内疚和后悔,
“如果换的是活人之眼,倒是没什么,但换的是阙阴瞳,盲者虽然得以复明,相对的,之后看到的东西比常人也多了,恐怕......”
“师傅说得对,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女儿重见光明,我们三口对那郎中是感恩戴德,本以为这辈子总算能安稳下来,可就在七天之后,女儿就又出了乱子。”
“她看到了什么?”我问道。
妇人擦着额上的冷汗,手指都在颤抖,“她说是在晚上睡着之后,经常看到一些奇怪幻像,夜不能寐,日不能眠,终日精神恍惚,在幻象中,她总说自己被一个强盗追赶,那强到长得凶狠,手握利刃,抓到她只有取心挖肺,割喉放血,恐怖至斯,我也是心疼,但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本想去找那江湖郎中问清这双眼的来历,可惜已经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