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如一声惊雷,震散了一身的恐惧,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萍衣,如果张墨还存在世间,那么只会残害更多像萍衣这样的女人,想到这里,我只能哆嗦着跑了进去。
父亲将那人打倒在地,之后退了两步,来到跟前。
“打开箱子,把绣花鞋拿出来,”父亲神色慌张,他的眼神紧盯着地上的张墨。
我赶紧打开箱子,只见箱子内的绣花鞋周围漂浮着一些红色的气霾,飘出箱子,流向张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看着它完全的汇入了张墨的身体,这红色的气霾像是思怨,念想,不知为何,当看到此时的张墨时,能清楚的感觉到一种悲伤。
绣花鞋恢复原状,小巧精致。
父亲拿着短刀,慢慢的向前走去,“张墨,死者已矣,你既留恋尘世,枉杀无辜,便不得轮回,所以结束吧!”
男人神色慌张,护住胸口的伤痕,眼神死盯着父亲,看着那脚步靠近。
一步!
两步!
他们的距离在慢慢接近,“我没错!”
“老伴?”声音低沉,村长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年迈的身子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真的是你?”
“我?”旧人想见,生死两隔。
“这些都是你做的?”村长慢慢靠近,一瞬间想通了所有,不过她并不知道,张墨是借着她的身子杀了所有的人。
“你……不该这时候醒的!”
“畜生!这些可都是我的孩子啊!”村长走的很慢,边走,那苍老的脸上边留下泪痕。
“我也是为了她们好,她们活在这世上,远比死了更痛苦!”
村长走到张墨面前,想给她一个耳光,却只是打在了一团血色的空气上,“痛苦,我也很痛苦,你为什么不把我带走,女人失去了丈夫就该死吗,我们活下去,不正是为了守住心里的那份思念,即使痛苦,也要好好的传承下去,你杀了村子里这么多的孩子,你以为她们的丈夫会开心吗,你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们!”
父亲的说了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可村长的话却像是一把把利刃,直刺进他的内心深处,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孔,一时间五味杂陈,像是在看着一段美好的过往,缓缓伸出双手,却抱不住曾经最爱的人,一段段被尘封的往事如拼图般扑面而来,两小无猜的纯情,执子之手的幸福,相约白首的誓言,却在战争的炮火中一片片破碎,张墨狰狞的面孔逐渐变得平和,虽然还是那般可怖,但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丝深情,看着眼前的女人,“老伴,对不起。”
“你啊,糊涂啊!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和她们的丈夫啊!”
看着村长哭泣的模样,张墨也痛彻心扉的哭了,参军的艰苦,无望的寂寞,死亡的降临,这些都从未摧毁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坚强,可是现在,因为心爱女人的斥责,铁血的军士却哭的像个孩子,他俯身却无法再抚摸爱人的脸颊,无法再感受身体的温度,怀着最后一丝遗憾,他愧疚的对着父亲说道,“动手吧!”
父亲拔出短刀,双指在刀面画出一道印纹,往张墨的喉间一划,没有想象中的血脉喷张。
他化作一抹红色的气霾,消散无踪,好似不曾出现过一样。
他离开之后,村长想试着站起来,却只躬起了身子,脚下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父亲上前扶起村长,却发现她已渐渐没了气息,身体的温度还在,是刚刚离去。
而看着她脚上土灰色的鞋子,感觉却这么熟悉。
父亲将鞋子从村长脚上脱掉,然后在水里浸泡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洗去了土灰的鞋子,正是一双红色暗淡的绣花鞋,原来这就是村子中的第一双绣花鞋,之后所有的绣鞋都是根据这双制作的,“这鞋子承载着张墨和村长之间的思念,思念至深,才让张墨回到了这里,附在了鞋子上。”
“那这张墨是鬼?”
“不是,”父亲直接否定道,“人死前会有各种念,思念,怨念,祷念,念至深处,则会化为邪祟,负面的念会做出一些伤害常人的事,正面的则不会。”
父亲拿起村长的那双绣花鞋,也正是这第一双绣花鞋,造成了村里这么多女人的惨死,如果村长知道这三个月来的惨剧全是因为她的一双鞋,不知道她会不会内疚的诈尸跳起来。
父亲将鞋子放进黑色箱子,紧锁,这算是完成了一道工序,将这曾经附了邪祟的阴物封印了起来。
父亲处理着后事,我则一直坐在门前,看着夜空转明,发呆,这便是我此生要做的事情吗?一旦想起,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天亮之后,在村民的帮助下,我们一起埋葬了之前吊死的十三具尸体,以及村长的。
对外,我们都说是村长为了救萍衣,最后力乏而死,而萍衣也只当是做了个噩梦,虽然这噩梦实在是太过真实。
没有收取报酬,因为幽水村实在是个贫瘠的地方,父亲只接受了萍衣的一些干粮,留在路上吃。
解决完幽水村的事情,我和父亲准备返程,回程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多灾多难的村子,希望今后可以安稳一世,幸福长存。
因为第一次出门,心里太过紧张,之后的一路上,我一言不发,父亲也没有多问。
我和父亲准备回家,一路上车马喧嚣,我则只是想着前一日父亲说过的话,想着父亲是不是生气了,因为在他要我前去的时候,我胆怯了,于是有些羞愧的睡在马车上,放空一切。
川蜀之地,阴诡酆都,从城门开始,便蒙上了一层灰霾,街道喧闹,处处透着诡异。
穿过嬉闹的青楼,年幼的我还不懂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将会带来怎样的诱惑,路过喧扰的赌坊,我也不明白那些趴在地上哭泣的男人究竟输掉了怎样的代价,闻过烟馆的异味,也完全看不懂,那些沉迷其中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的销魂。
一间杂货铺里,父亲走到里间,打开了那扇从来不让我进去的门,将装着绣花鞋的黑色箱子放置在置物架的上端,在黄色的符纸上,用红色朱砂写上“绣花鞋”三个字,之后用墨绿色的印章,印了一个“封”字在朱砂上。
我也是第一次进到里面,杂乱不堪的杂货铺里,同样类型的箱子还有很多,有的写着“噬魂钟”,有的写着“云雨图”,有的写着“通灵书”,有的写着“冥觉偶”,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写着“第六天魔王”的箱子,上面足足贴了十几道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