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光秃秃的树林,然后在万籁俱寂的刹那,一阵刺耳的寒鸦声猛地扑哧而起,在那凌乱的枝节中,隐约地可以分辨出一个人的影子
“江先生,今天,这还是您的主场!“,过来传话的人颤颤巍巍地佝偻着身子,也不知到底是害怕还是敬畏,言语间倒是极其的恭敬
因为,站在他身前的这个人,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就已成为整个南稷地下交易市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川先生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性别,在这个满是污秽和交易的地方,他从来不出手,但是他的爪牙却无数次地深入南稷的各个方面,人们对他的印象总是停留在一副冰冷的白色笑脸面具上,而这副面具也使他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或许是这年头并没有人会戴这么老套的东西,亦或许是那些但凡稍有权势的人都想要更多的人记住自己,但是他却像是有意隐瞒似的,总给人一种刻意遮掩真实身份的意味,倒是这种神秘感也成为了他出名的一大卖点
不知为何,他总是热衷于买卖各种奴隶,甚至不惜将他们培养成为自己效力的傀儡,他的手像是永远攥着一条线,一条联系着整个南稷的线,而他只需要轻轻动动手指,他手下的傀儡就会替他做任何事情一般
于是今晚,他手下的线又开始不安分的跳动了
“今晚还是让孩子们去玩玩吧!”
他是这样说的
肃杀的空气中猛地撕裂出一股极为怪异的声音,像是学人说话的鹦鹉,又像是女人纤细的嗓调,那声音倒不像是从那面具后直接传来似的,倒像是树旁上伫立的乌鸦在为他说话一般
一时间,竟无法分辨
一旁的寒枝上,正零零散散地伫立着大小不一的一排黑鸦,仿佛黑暗中的幽灵一般,正咧开嘴诡异地冲着后面的人笑去。目光交错的霎那,身后那人只感到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那音调像是幽灵一般附着在他颤抖的身子上,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缓缓滑落,这声音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他甚至连怎么回话都忘却了,最后,只听见空气中冒出个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是是是........”,下人佝偻着背连声回答道,他深知自己只是个传话的,那人便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这气场也着实是吓到他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霁王会如此器重他?
最后,直到那怪异的声音示意他下去,他才像是真正解脱了一般,呼了一口气,小跑着下去了
望着那滚滚散落的暗红余晖,白色笑脸面具后的双目异常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脑海中的画面又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那个夜晚,满是火光和黑烟环抱的陀罗塔一片混乱,少年站在远离高塔数千尺的黑暗中,木讷地看着乱作一团的金陵殿,肆意的冷笑着
光影交加之间,陀罗塔顶的一个小黑点似乎特别引人注目,一头凌乱的长发在夜风中肆意地飘荡着,暗红的长裙沾着火苗,楼上那人倒像是刚出火海的芙蓉仙子一般,悠然地在那一片炽热之中翩翩起舞,放声大笑!
望着那高楼上的女子,他的眼里也多少有些波澜,但是那波澜滚落至嘴边却只剩下了恶狠狠的几个字
“是她欠我的!”
疯了疯了,无论下面的人怎么哭着叫着喊声,哀求她下来,楼上的人却丝毫不动容,歪歪斜斜地一边饮酒,一边哼着小曲。最后,一阵尖锐地鸟鸣划破了天空,冲向千层高塔,咬紧那已被烟熏得一团黑的人,拖了出来,甩到了鸟背上,这场闹剧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然而,他知道,这场闹剧结束了,但是他的生命却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宛如新生。
白面男人肆意地咯咯笑出声来,司马家,羽族,狠狠地拽紧了手掌,你们欠我的,我一定奉陪!
“少…….少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什么?”,这声音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猛地转过身去,狠狠地盯着身后那人,白色的面壳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透过他那短促的而逼人的语调,她知道,似乎是打扰到他了!
“那个新来的女子还是很倔,一直都不肯乖乖听话!”,语调还是一贯的简练,她深知,主人向来以果断和狠辣的手段著称,这话的潜意思是,要不要将她杀掉!
“哦?就是那个杏吧!”,轻轻转过身来,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白色的笑脸面具后传来了一阵嗤笑,“怎么?难道她还想逃?”
“不!这倒不是?只是一直不满,有时甚至还对我们的人动手.......”,女人渐渐放缓了声音,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回答
但是那白面人却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哦?呵!这点我倒是很喜欢!”
“这……..”,女人似乎不明白,像这种无法为人所用的人,又有什么价值呢?
他到底又看重了她什么呢?
这个女人当初就是刺杀主人失败后才被主人抓住的,却又不肯说出背后所指,只是说要杀掉他,她才可以得到自己的契约获得自由,一般而言,像这种贱奴应该当场除掉以免后患,但是主人却意外将她收留,还亲自教她如何控制妖力,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主人能够做得出来了!
“只是.....为什么?”
“枫!”,男人的声音似乎变得平缓了,“你知道我一直在追求什么?”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从他长叹的语调中,她似乎能想象出他的面容,那张满是凝重的沧桑的脸庞。
她已经跟了他五年了,五年前,他一无所有,只是同样的白色笑脸面具,同样的一件黑色长袍,五年后,他却是整个南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川先生,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
“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更大的名声!”,女人一字一句地说着
然而,听见这,他哑然失笑
原来五年来,他在她的心目中竟一直是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地位
终究是他败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微微一笑,顿了顿,缓缓地说道
“枫!这几晚的夜很凉!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不知到底是那儿说错了,亦不知道主人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女人也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他,但瞬间那心中的疑惑又随着无奈消沉下去了,又如何呢?
女人报手下去了
黄晕下去,晦暗袭来,就在那海天相接的最后一抹血红之中,一阵寒鸦,猛地腾飞在一片惨淡的海天相接中........
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