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夕阳绕过铁栅栏,从窗户中穿梭到了同桌红扑扑的耳朵旁,数学老师面对着黑板,粉笔里的硬石灰被按在黑板上吱吱直叫。外面的知了唱着《歌剧2》,教室中不断翻滚着女生体香和男生汗臭味不断中和形成的化学反应式。在这个街边老奶奶挥挥扇子,扇过来几句戏腔和铁板烤肠的平凡季节里,这一切对于江子戚来说,这将是一个不平凡的夏天。
书店的阿姨看见我们来了,已经不再有初次见面的那种有人来送钱的感觉了,她习惯性的整理着柜台里的零钱顺便瞟了我们一眼,好像提前知道我们要来似的。
郭阳问:“这本书多少钱啊?”
“35”
售货员阿姨收过郭阳递给她刚刚好的零钱。
《时间简史》
应收:35.00
实收:35.00
找零:00.00
收银员阿姨,弹了一下那张崭新的20元,收款机吐出去来又缩了回去。
这次我和郭阳没有赖在店里,拿上一本书就匆匆付钱离去了。
郭阳是我中学时期最好的哥们,他遇见解决不出的难题时,总喜欢推推那个怎么也换不掉的长方形眼镜。有一次他被一个女生表白时,女生问他:“你觉得我今天的衣服咋样?”
郭阳推推眼镜:“好看是好看,裙子太短,太暴露了。”女孩子眯着眼睛笑了笑又对他说:“那你喜……”话音未落。他又推了推眼镜,突然转身朝我奔来。他看了看表说:“你快点去占机子啊,楞这干嘛?别忘了今天是周五!!!”然后他推着我就拉着我往网吧的方向狂奔。我当时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在给他表白,傻傻的向着天黑的方向挥洒着那个时代专属的狂热的汗水。
“你知道吗?射手的普通伤害也是可以预判的。”他推推眼镜,自信的笑着对我说。
“不可能,你少吹牛皮了!”
“真的!”
“那你讲讲,你怎么预判射手的普通伤害?”
他神秘兮兮的贴近我的眼睛,又推了推那折射着霓虹灯的闪闪镜片,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笑容。
我被他突然的严肃给镇住了,缓缓的说:“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
他立即收回了那满脸的诡异和猥琐,像数学考满分了一样骄傲的说:“只要不站到射手的攻击范围已内,他自然就打不到你了呗。”
我撇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个智障。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的一切如古罗马时期的雕塑一般,真实的印在了一张照片里,我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泪流满面的看着银屏上的那张照片。照片里聚焦的正是那个向郭阳表白的女生,周围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比她给郭阳表白时的目光更多、更刺眼。她的头发居然没有扎起来,一一散落在了前肩。她眼睛直直的看着身后的围栏后落下的竹叶,她如同那片缓缓的落下的竹叶一样,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我的泪水还在流着,不停的在流着……
“懒狗起床!懒狗起床!”
我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立刻翻身起床,狂吻床头边的电子招财猫。
母亲看着我,牙膏落了一地。满是质疑的眼神中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该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
北京时间“05.40”
“江子戚!”
“江子戚!!”
“江子戚!!!我在叫你,听见了吗?”
揪着少年耳朵的,正是初三(二)班的物理课代表李诗婷。
“疼疼疼!!!,你快松手,臭婆娘!”
我承认自己有没睡醒的起床气,但当时的确说出了我的内心真实想法。
“你在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见,大声点再说一遍!”还没等我揉完眼睛,李诗婷的脚就往我的凳子上一放,忽然眼前一黑就被她扣住了帽子,怼在膝盖上一顿狂揍。
“姐……你……要不……下节课来收……”
李诗婷把收好的作业拍到了我的桌子上:“哼,姐姐我宽宏大量,你要是下节课还没交上来,你可别怪姐姐我不客气了。”
看着灭绝师太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乐道:不就是那一丁点物理作业嘛,难不到我江子威的!
“刘震宇,刘震宇。作业抄完了没有?”
“等会,别催!”
“王苗苗,王苗苗,你作业写完了没?”
“没……写完了……”
“你快借我抄抄,我们组的作业都被那个死八婆给收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的喵!”
同桌停下了手上的小动作,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偷偷的在抽屉里剥桔子。
虽然王苗苗每次考试水平不咋样,但她的作业总是完成的非常认真。认真的避开所有的正确答案,不过我也不会嫌弃的。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书到用时方恨少,作业交时随便抄。看着王苗苗秀丽工整的字体,又看了看刘震宇像调显微镜一样的在那点头、抬头,点头、抬头……我乐了,桃花十里你不要,偏要去黄河过独木桥。
柳树是学校操场的标配绿植,春天它是鹅毛雪,天热了就是我们的阴凉地。体育课上,五颜六色的水瓶像投入母亲的怀抱一般,争先恐后的拥簇在柳树的根下。
“刘震宇、李三土、江子戚,还有你。过来打球去”徐文昌的羽毛球拍直直的指向郭阳。
郭阳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我们打球的规则很简单,三局两胜,谁最厉害谁就可以一直站场子。毫无疑问,我们五个人里面最厉害的,就当属那个叫我们打球的少年徐文昌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亲眼见证过他的传说;汉中市男子组乒乓球单打亚军,青少年组冠军。他就是我们当时从身高上和心理都要仰视的对象。来到初中以后,他就理所当然的当时了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我们的视线随着羽毛球,往上、往下,往上、往下……只见许文昌跃起一米多,衣袖向下滑去,隐隐约约露出了胳膊上匀称的肌肉线条;只见他的身体呈弓形C字状,挥动球拍将羽毛球用力的斩了下去,那姿势就像要把虚空划出一个口子一样。旁边不时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发出的阵阵尖叫,让本来就很热的初夏燃起了熊熊烈火。
羽毛球螺旋着划过虚空,像一朵绽放的玫瑰般直冲着李垚的面门而去。李垚此时已经忘记了,忘记了他等会要去偷偷隔着铁栅栏买冰淇淋的事儿了;忘记了买冰淇淋的时候顺便再加一包鸡柳了;忘记了他此时正在上体育课。
“啪!”
等他反应过来时,郭阳手上的羽毛球拍连同地上的羽毛球已经被扣的面目全非。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刘震宇就指着许文昌大吼道:“许文昌,你TMD稳一点!不要命了?”话音未落,场子上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一般。
许文昌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这句话更像是一桶冰灌在了他的头顶。他把拍子扔在地上,一只手挠着头对我们说:“不打了,不打了。”
我见状立即冲上前去,去扶已经瘫在地上的李垚。
“砰!”
只见许文昌起身扔掉水杯向我冲了过来,随后便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