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烟看着眼前这个仅比自己大一岁的女孩，她坚强勇敢，经历了她都不敢想的磨难，一路到了这对她来说很遥远的都城，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为了她孟府的性命和红颜命薄的姐姐。这种强抢民女不成就灭口的作风，草芥人命、屠杀百姓，徐家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狠啊。
“孟小姐，我想，我们可以合作。”顾南烟道。
孟若昭怔怔地看着她，随即嗤笑了一声：“恕我直言，严公子不过是一介商人，如何能跟我合作啊？你这云裳阁，虽然叫青黛姑娘踢走了程家的人，却还是被监视着啊。”
孟若昭，很聪明。顾南烟对她更为赞赏了，这位女子的身上实在是有很多她无法企及的闪光点。
“孟小姐很聪明，但是关于我，你还不够了解。云裳阁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无法清理掉，留着对我也可以由弊变利。若是你真的想报仇，不如信我一次，也总比在这后院里无所事事好。”顾南烟扇着扇子，凉风徐徐拂面，让她的心稳了几分。
孟若昭思考了一会儿，“我该如何信你，你不是徐家的人？”
“你可以不信我，我失去你的助力没有任何损失，而你呢，错过了我的邀请，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你只能赌。”
“…”顾南烟说的对，于顾南烟而言，少一个孟若昭多一个孟若昭都无所谓，而于孟若昭呢？她摸爬滚打了五年，也没能找机会复仇，这个公子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而且他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却能有财力和能力啃下云裳阁这个骨头，就连彩月姐姐也颇为欣赏。
孟若昭下了决心，对着顾南烟行礼：“小女，从此愿听从严公子吩咐。”
顾南烟笑着示意她起来，又道：“待会你去跟彩月说一声，便跟我回府吧。”
孟若昭感激的对她磕了几个头，眼角的泪已经被吹干了，她信步下了楼。老天爷真是垂怜她，有了严公子的帮助，她觉得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彩月听到孟若昭说要跟严公子走时，她是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怒意。她抓着孟若昭的手问道：“莫不是严公子欺负你了？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孟若昭的脸浮上一层红晕，“瞧您说的，严公子怎么会对我做什么啊…不过是我跟严公子达成了一项交易而已。”
“交易？你一个小丫头会什么交易啊？”
“彩月姐姐，谢谢你将我带来云裳阁，若是有一天事成，我定不会忘了你…！”孟若昭说着，朝着彩月跪下。
彩月心下感动，她一直将这个小女孩当亲妹妹看，她也知道孟若昭有着藏着很深的秘密，她从来没有问过，或许严公子跟她的秘密有关吧。彩月含泪将孟若昭扶起，“好孩子，那姐姐就祝你成功了。”
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待到顾南烟派人叫了她，才上了顾府的马车。
一路上，孟若昭紧张的望来望去，马车在一座大宅子的门前停了下来，当她看到这是丞相府时，她的心沉了下来。
“你是丞相府的公子？”她记得，丞相府没有公子啊。
顾南烟含笑着不答话，只是带着她俩从烟雨阁的后门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足足有两个云裳阁那么大，有一大片竹林，还有清丽雅致的房屋。这个地方莫名的让人心神宁静，风吹动着竹叶沙沙作响，气温不像外边那样热，反而凉快舒适，让孟若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就住在水云小榭吧，比较偏僻，不会叫人察觉，但是你别担心，伺候的人和吃食衣物一应俱全。”顾南烟对她报以一笑，又叫之桃亲自带了她下去收拾，自己入了主殿，吩咐人更衣沐浴。
换上常服后，顾南烟随意披散着长发，独自去了水云小榭。
到了水云小榭，孟若昭正坐着喝茶，她听到动静，抬头便见一位及其漂亮的女子走来——居然是严公子。
“严公子？！”孟若昭的茶盏差点拿不稳，还是之桃扶着，才没让她砸了茶盏。
顾南烟低笑一声，“还叫公子吗，难道我长得像个男子？”
“啊——顾小姐。”她一联想到丞相府的牌匾，就已经明白了，这位帮助她的人，不是什么严公子，而是丞相府的千金。
“我是顾南烟，顾家的二小姐。以后你叫我南烟便好，说起来，你还比我大一岁呢。”
“你——你的姐姐和大姨娘，是徐家的人。你很恨她吗？”她这几年在都城，基本上把几个权势家族都了解了一些，她知道，丞相府的大姨娘是徐家的，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孟小姐冰雪聪明，看来我找合作伙伴，还真是找对了。顾绾儿和徐云佩这对母女，害死了我的娘亲，还几次试图害我。我要想彻底扳倒她们，光是我一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而且徐家势大，还有一个贵妃在背后撑腰，我们只能各个击破，才能连根拔起。”顾南烟不想隐瞒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于合作伙伴，她是十二分的诚实。
孟若昭是知道前不久丞相府夫人去世的消息，居然没想到是大姨娘害的。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顾小姐，一定也是带着恨意，想要置徐家于死地吧。不过不同的是，顾小姐有钱、有势，还有皇帝的青睐，要报仇，她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梯子。
“那么顾小姐想怎么做呢？”
顾南烟道：“孟小姐为了复仇，可以放弃一切吗？”
得到孟若昭的肯定后，顾南烟又说，“那，让你当徐世昌的小妾呢？”
孟若昭一凛，她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我…我愿。”
“好，徐世昌爱美色，以你的姿容一定能让他带你入府。”顾南烟笑着拉起孟若昭的手，柔声道，“但是你能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将恨意隐藏，就看你自己了。”
孟若昭决绝的应下了，她盼这天已经盼了很多年。在答应顾南烟的那一刻，她早已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现下又有什么好犹豫好顾及的呢？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顾小姐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那你这几天先在府里住着，我会给寻机会的。这几日无事，别出来。”
顾南烟见她面有倦色，便不多留，回了主殿。走之前，她特意吩咐了几个嘴巴严实的丫鬟过来伺候。
孟若昭送走了顾南烟，几个丫鬟上来替她沐浴更衣。浴桶里是泡好的玫瑰水，旁边还有端着牛乳的丫鬟，准备伺候她沐浴。
“这些…也太隆重了吧。”孟若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奢侈了，以前当乞丐的时候，她只能盼着下雨，这样才能洗净身上的污垢。
丫鬟低着头恭谨道：“这是二小姐特意吩咐的。牛乳玫瑰沐浴，能让皮肤白皙柔嫩。”
“既然如此，那好。”她轻轻的回了一声，抬脚踏入了浴桶，氤氲的热气包围着她，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盼了许久，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啊…
……
顾南烟回到主殿后，屏退了丫鬟们，自己在屋里看书。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冒出凌霄的脸，还有那一日他在她耳边说话的情景。
她的脸突然飞红。
窗棂外一个身影闪过，凌霄定定落在窗前，那月白色的衣袍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他一脚踩着窗台另一脚着地，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真巧，顾南烟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这让她的心情甚好，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凌霄听到她柔柔的声音，勾唇一笑：“看看你过得如何，我那太子皇兄来骚扰你了吗？”
“太子殿下？没有啊，我跟他不熟。”
凌霄自如地来到她桌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枕中记》，正好那页写道“生蹶然而兴，曰：“岂其梦寐也？”翁谓生曰：‘人生之适，亦如是矣。’生怃然良久，谢曰：‘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稽首再拜而去。”
他笑道：“丫头对这戏文感兴趣？”
顾南烟拿回书，“戏如人生嘛。”她又道，“干嘛要这样叫我？怪别扭的。”
凌霄手撑着下巴，露出一个超级无辜的笑容，“我们都那么熟了，再殿下小姐的叫，可生疏了。别忘了，你还救了我的命呢。”
“那好吧，九日。”顾南烟有些不自然的瞥过头。
“丫头，我们出去玩吧。上次都没好好玩过呢。”夏侯旭像一个小孩一样，在她面前又乖又坏，完全跟人前的他不一样。
“我可不去，我这府上事情可多了呢。”她要时刻盯着顾绾儿、顾念乔和徐氏的行踪，现在还多了个孟若昭。
凌霄挑眉道：“你说的事情，就是你今天带回来的女子吗？”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我只是…派了几个夜影保护你而已。”凌霄挠挠头，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保护她…怕不是接着保护的名义来监视她的吧。
“干嘛要保护我，我可安全了。”
凌霄冷哼一声，“就你那点小功夫，能抵挡几个侍卫不成问题，万一是刺客呢？杀手呢？到时候我还没得到丞相老爷的势力，你就死了，我找谁要去？”
“我又没惹谁，怎么会惹到刺客和杀手？”顾南烟自认为她已经很低调了，没有刻意拉拢人，也没有触及到谁的利益。
“你别以为你现在可以置身事外，这么说吧，从你在救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卷入了这场战争。”
顾南烟突然想到那一日凌霄受伤得那么重，他身上中的毒不是普通的毒，她用了舅舅特质的药粉，他还是昏迷了两天之久。难道伤他的人，是几位王爷之中的一个？若真的是，那么那日她救下凌霄，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就是同党了。
如果被视为同党，那么要杀凌霄的人，不就也要杀她吗？
顾南烟神色一正，“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同党了，对吗？”
凌霄的目光温柔了几分，他道：“嗯，所以我才派了人在丞相府附近，但是你放心，他们只是保护你，并不会看一些…其他事情。”他握拳抵唇，尴尬的咳了几声，见顾南烟冷着一张脸，他讨好似的道，“你想飞吗？”
“飞…什么——啊！”她没反应过来，凌霄的大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肢，她下意识的抓着凌霄的肩膀，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房瓦上。
她的叫声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之桃，之桃贴着门问：“小姐，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有只飞虫而已，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她扯着嗓子喊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凌霄又抱着她飞了起来，他们在房瓦上跳着，几秒钟便离开了丞相府。他边施展轻功边问道：“想去哪玩？”
这样神奇的体验顾南烟还是第一次体会，她感觉自己长了翅膀一样自由，虽然那“翅膀”力气非常大，掐的她有些疼。
“嗯，我想去…艳春楼。”
凌霄脸都黑了，一字一句道：“你…去艳春楼干嘛？”
“想看漂亮姑娘！”顾南烟一脸真诚的看着他，她一直听说都城的艳春楼漂亮姑娘云集，而且，艳春楼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青楼，艳春楼的陈设古朴优雅，适合那些不喜奢靡的大人物去。
听闻艳春楼的姑娘们都有雅称，都叫“神女”。这些神女也不都是卖身子的，很多神女都是能歌善舞，唱戏说文。
传说，八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的大姨娘早年间就是在艳春楼唱戏的神女。听闻那王大夫人生的貌美无比，也十分有才情，却是当年那些神女中人气最低的那一位，可见这艳春楼，当真是深藏不露，高手云集。
重点是，据她了解，这是徐世昌最喜欢去的地方。
凌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灿灿道：“好吧，那我们遮面再去。”说完拿出了面具，和一个面纱。
戴上后，凌霄抱着顾南烟轻轻一点，两人落在了一处小巷里，带好了遮面，两人信步来到了艳春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