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青山大人要进行新一轮推举的消息。”
水名姹老实回答了问题,但陈品却摇摇头,拿手指在剑身上又敲了敲。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是圆主池想让你知道的消息。但是你看到蠹鱼了啊。”
他转过头来像那些蠹鱼一样盯住了水名姹的眼睛:“那么你就一定看到了戒舆池想要传达给你的消息。”
“戒舆池想要传达给我消息。”水名姹难以躲开陈品的目光,有点茫然地想:戒舆池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吗?
得到回答,陈品终于收回目光:“是啊,有极少数的人未来是一定和某些事有联系的,戒舆池能够推演出决定这人生死的信息,并告诉他。蠹鱼对于信息都是敏锐的,特别是这种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放松下来,很温和地笑着:“原来你也没有注意到吗,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呢。不过不要太伤心了,既然是戒舆池能够传达给你的消息,那一定是文字消息,你之后说不定会再次注意到这个消息的。”
关乎生死的消息吗?水名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身后的戒舆池,想到了那满池的纸张。上面确实是有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现在只靠回忆完全无法拼凑出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者就算记得,那密密麻麻的信息中,哪一个才是决定生死的呢?
“就算再进去一百次一万次,戒舆池也不会再次把信息给你了,这是仅有一次的机会。”陈品拉了她一把,收回手再次敲了敲怀里的剑。
水名姹默默跟着向前走去,想到世界重构前,那次记名挂册是在悬圄前写在了一张纸上,由专人协助完成的。
如果那时候能亲身来戒舆池,也会看到这个消息吗?水名姹又想到了火燃焰那句蛊惑一般的‘一切重新开始’。
走在一旁的剑修没有出声打扰,但气氛因为沉默开始有些尴尬,于是水名姹盯着前方泥土里长出来的青草想找个话题。
不对,泥土里长出来的青草?受和会整个会场的地面都铺有青石板,可是前方哪里还有半块青石的痕迹。水名姹转身向右侧看过去,一直走在身边的剑修不见了踪影。
什么时候不见的?往后看也看不到会场,四周莫名其妙变成了树林。有阳光穿过树叶打下来,在地面形成圆圆的光斑,此外看不到任何建筑物,也无法辨认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是谁将自己弄到这里来的,陈品又去哪里了?水名姹抬头看看阳光,却找不到太阳在哪里。而且刚刚好像也忘记问陈品接下来是要去哪里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水名姹警戒起来,看向发出声音的方位等着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出现。
声音变了位置,并未靠近,但是一下多了好几处。不止一个活物吗?
就在水名姹纠结是要选择哪个方向逃跑时,破空声自头顶上方响起。一个呲着犬牙的少年抓着一根削尖了一头的木棍向她砸了下来。
木棍钻进了水名姹的脊背,少年的笑容展开到一半突然僵住。因为眼前的人突然变为水从他的木棍四周流动脱开来。
水名姹还未再次凝成人型,一根柔韧的藤曼鞭向了她的左腿。之前躲着的人全部冲了过来,看起来都是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们发现无法真正对她造成伤害,便一拥而上,试图通过围堵的方式抓住她。
水名姹沿着树干爬了上去,冻住几片树叶做成弓箭瞄准地上的少年们:“都不许动!”
原本从树上偷袭的那个少年拿着木棍露出气恼的表情,但还是乖乖站住了。水名姹低头,看他们一起冲着这边呲牙。
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些少年的虎牙是不是过长了一些,白的阴森,尖端还闪着寒光。肤色也白中带青,像是冻了很久。
“喂,你下来。”拿藤曼当鞭子的少年仰着头喊;“不然我们就把树砍断。”
这里树木密集,在树冠之间穿梭并没有难度。水名姹不以为意:“你砍。”
那少年气闷,却没有真的做出要将树弄断的动作来。先前拿棍子的少年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这群少年里他们更亲近吗?长得也很像。
拿木棍的少年再次冲她喊话,这次转变了态度:“你是从外面来的吗?我们没有恶意的,你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怎么样?”
骗人之前先把木棍收起来好不好,如果我是人类,那棍子上现在说不定就沾满了鲜血呢。水名姹对着他们做出鄙夷的表情:“你想谈什么,我在这上面待着就挺好的,而且,我确实是从外面来的。”
少年里面有个把头发剃的参差不齐的对她鄙视的表情反应特别大,他亮出食指指过来喊:“小丫头,快给我们彰哥滚下来,彰哥揍起人来可不会给你留全尸。”
“啊,这么可怕啊,那我就更不能下去了。”水名姹干脆在树枝上坐下来,看向拿木棍的少年:“他说的彰哥是你吧?”
被问到的少年转头瞪了自己胡乱放狠话的同伴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水名姹。你全名呢?”水名姹歪着头看他,这小鬼刚刚说外面,没准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回拿木棍的少年和拿藤曼的少年凑一起谈了几句。水名姹默默等待,再次觉得这两人长得很像,简直难以辨别谁更大一些。
他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还是拿木棍的少年仰着头喊话过来:“我叫尹深果。”
居然猜错了吗?水名姹眼珠转了转:“啊,我明白了,那个才是尹深彰,对吧。”她指向拿藤曼的少年,也呲出牙来冲他笑。
被指到的少年神色不悦地点点头。原来他真的叫尹深彰,如此说来,他很大概率上是哥哥。
尹深果握着木棍再次发问:“你想问我们问题的吧,我们也有问题想问你,公平起见,一边问一次,如果觉得对方说的是谎言,可以随时中断。我们想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好吧,这个主意很公平,水名姹如实作答:“受和会会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答案让少年们躁动了起来,刚刚那个头发参差的男孩很大声喊了一句:“她就是那个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妖怪吧……”
这里还有妖怪吗?不过就算是妖怪,也只能随意处置严重违反了和平章约以致被戒舆池除名的生灵。这些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作恶到被除名的样子,干嘛怕妖怪?
躁动平息,尹深彰还是回答了她的提问:“这里是障林,此地距离受和会有百余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三长老傩悬珍的徒弟陈品带我来的,但是他不见了。我和那个妖怪长得像吗?”
“你认得三长老?”尹深果面上透出惊喜的意味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只要你认得三长老,你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回答你的。”尹深彰也露出笑容来;“你和那个妖怪身上都带有水的气息,长得倒是并不怎么像,你看起来太小了。”
这就对我放下戒心了?三长老的名头真好用。水名姹决定问完问题就跳下树,这样隔空喊话挺费劲的。
“是那妖怪将你们变成这样子的吗,那妖怪长什么样子,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她示意他们那奇怪的虎牙。
被问到这里,少年们露出失落的表情。尹深果用嘴唇将牙齿小心的包起来,瓮声瓮气地答:“是的,我们是准备一起去采复妄草的,这种药很值钱,之前我们都是走的这条路,哪里知道今年突然就被困住在这里了,还有一个妖怪,神出鬼没的抓我们,喝我们的血,本来我们还有好几个人,血被喝干掉就死了。”
头发参差的男孩补充道“那妖怪长得很好看,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每隔半天过来抓几个人喝一次血,我们第二次被抓到喝血就会死。于是彰哥要我们准备了些防身的东西,却没能伤到她,她再来,我们就都要死了。”
“听说三长老是专门整治这种事的,你是三长老派来的吗?”
三长老派来的人应当是陈品,话说回来,这种事是指哪种?不是受和会管理,而是三长老专门整治吗?他不是大管家吗,怎么还要负责这种事?水名姹仔细思考了一下,看向尹深彰发问:“这种事,是指这里发生的事有哪里特别吗?我姑且算是被派来的,如果你对我有所隐瞒,我立刻就回去。”
这话让少年们再次躁动了起来,那头发参差的小子又将食指指了过来:“三长老怎么会派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来!”
尹深彰压下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我们的希望现在只有她了,水名姹,你不觉得这里的树格外的密集吗?”
“我们已经转悠了很久,但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这里就像是简单粗暴的将一块区域复制了很多遍组合在一起形成的。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一炷香时间之后我们又会见到同样的树,而我们的的确确是离开了原地。这里树的种类很多,我能分辨他们。我们也做了标记,做过标记的树和新的树也完全是两棵树,尽管连叶子都一模一样。而且,这里没有风。”
尹深彰说到这里,眼睛里染上了绝望:“这里看起来无穷无尽,但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我们无法去到边界。”
“这里,是一个虚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