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再往深处想,目前的状况就足以令莫小颜的心一片荒凉。那些相处的回忆,忽然间变得遥远而虚假起来。女生渐渐蹲下身去,极力克制着眼里翻滚的液体。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打开来,是苏明朗发来的一条短信。想知道一切,就去这个地方吧。后面是一个地址。而最后一句话,却令莫小颜感觉不再那么寒冷: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有了你,便感觉有了全世界。
有了你,便有了全世界。苏明朗,我到底还该不该相信呢?
{part7·那些不足记忆的过去}
放学后,莫小颜按着苏明朗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幢独立的房子前。来开门的,是一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柔和的气质,给人一种平和的亲切感。女人看见莫小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没多问什么,就将她让进了屋。
局促地坐在装修得简洁大方的客厅里,莫小颜双手不住地摩擦着质地细腻的茶杯。许多话哽在喉头,却始终无法问出口。眼前与她两个世界的一切,让她更加疑惑起来。
妇人看出了她的局促,朝她微微一笑:“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啊,好。”莫小颜赶紧跟在她身手,朝二楼走去。妇人将她带到了一个房间:“这是明朗的房间,你进去看看吧。没想到,你真的存在。”妇人说着,脸色也跟着黯淡下来。
存在?莫小颜已经完全如坠云雾中了。难道这一家人说话做事都这么诡异么?踏进房间,莫小颜惊讶得禁不住捂住了嘴。满墙壁贴着的,都是莫小颜的照片。欢喜的、悲伤的、开朗的、沉闷的。也不知道苏明朗是在什么时候偷偷拍下了这些照片。
“阿姨,这究竟是?”莫小颜转过身,向妇人寻求答案。妇人只是一声叹息,开始了缓慢的叙述。
原来,十年前,还是孩子的苏明朗去老家玩,某一天忽然看见了在一幢老屋里独自哭泣的小女孩。她边哭边呢喃着什么,把一朵一朵不知名的花小心谨慎地摆满老屋的每一个角落。那种独属于小孩纯粹的悲伤,一下就铭刻进了苏明朗的眼里。
他一眼就认定,他要带给这个女孩幸福。当他飞奔回爷爷家拿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出来时,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之后,他就开始了固执地找寻。家人劝阻,男孩却坚持声称这一切都是真的。无奈之下,将男孩送到了医院。医生诊断为重度妄想症。
“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治疗。明朗也渐渐恢复过来,够上了正常的生活。但不想前段时间,他忽然兴奋地说找到当初那个小女孩了。他的行径越来越奇怪,甚至在墙上,贴满了,”说到这里妇人尴尬地顿了下,“你的照片。我们以为他旧病复发,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再次送到疗养院。”
听到这里,莫小颜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着说:“不是妄想。阿姨,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说着,女孩蹲下身,哭了起来。
苏明朗,对不起,我竟然迟到了整整十年。
{part8·再来一次扮演游戏吧}
十年前莫小颜最喜欢的外婆忽然在老屋过世了。悲伤的她,偷偷一个人跑到老屋里,并带去了外婆最喜欢的野花。后来她被赶来的父母带走,从此再也未回去过。却不想,竟然也改写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亲人的离开,给幼小的莫小颜烙下了阴影。从此,她总处在一种隐隐的恐惧里,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于是,她与谁都不会特别要好。如果注定要失去,那干脆就别开始。才十几岁的她,就已有了这种偏执。
而苏明朗的接近,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这让她越发不安起来,所以才会那样恶劣地对待他。但她忽略了,心里那种被压抑已久的期待。期待着,可以与他相亲相爱的欲念,那样纯粹而强烈。
苏明朗被家人接回了家,在家中静养一段时间。莫小颜没有联系他,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天,她忽然收到了来自他的短信。
喂,小颜,我想再玩一次扮演游戏。这次的主题是莫小颜的难朋友。时间,一辈子。
女生对着手机,轻骂了一句:真是个大白痴。
我们都离幸福,是那么的远,又那么近——题记
终于还是放学了。秋日里,寒风萧索,却依然抵挡不住暮色残阳如火如荼的燃烧。天边的云,镀上一轮灿然的光辉。那样浓烈的色彩,却带不来丝毫的温暖。空旷荒芜的街道只有落叶残卷翻飞。一个少女的身影自街的那一头由淡转浓,渐渐明晰起来。光的倾斜已然越过了90度,于是那薄薄的影子也被拉扯得悠长。并无任何粉饰修挂,却依旧精致得如同漫画里走出的少女。校服式的白色女衫,似将及膝的格子短裙,一双粉白的长袜将纤细的小腿捂得严实,白色的帆布鞋有规律地起伏着。本是庸懒而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而促狭的光芒。
少女的眉头忽然蹙紧,挺下了原就缓慢的脚步。光已越过了180度的警界线,世界顿时沉入了黑暗之中。原本就已冰凉的空气此时仿佛要凝结一般,寒血冻骨。仿佛有什么东西躲藏在肉眼无所及的暗处伺机,蠢蠢欲动。若换成一般女子,早已被这怪异的气氛吓得花容失色,可现在偏偏是这个忽然冷笑的少女给遇上了。只见她两手的中指微微弯曲,嘴唇轻启又轻合。一个近似透明而散发着幽幽淡蓝光芒的圈将她悄然无声地包围起来。本已乱了的气场,在这一方小小的结界里正常起来,温度似乎也略微上升了些许。
忽然,从街的某个角落迅疾地窜出一团黑影,直奔那少女而去,带着血腥而放肆的气味。眼看近了,空气却忽然扭曲。一股力,将那黑影狠狠地弹了开去,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有低沉如同兽般的呻吟轻轻掠过耳膜,很是刺耳。看清了,那黑影是一团,一团浑身被绿色的皮毛覆盖的,怪物。虽然已经见得多了,却仍旧不能习惯。她压制出胃里的翻江倒海,只将眉蹙得更紧了些。
“不过一只未成型的绿齿兽,竟也敢出来如此横行放肆。灭!”只一字一句,一个简单熟练的动作,那被唤作绿齿兽的怪物就顷刻间灰飞烟灭。少女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切。不过如此。”
“总是这样自得,小心以后遇见级别高的妖兽怨灵,你哭都来不及。”清澈动人的声音,蓦地响起。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已多出一个少年,清俊自不必再言语,可那张年轻而干净的脸上却有着如阴影般暗沉的沧桑老练,映着渐沉的夜色,还是雪一般的苍白。看着少女沉静淡然的眼睛,却隐匿着层层的担忧。
“我没那么倒霉吧。那些大的爸爸哥哥他们自会解决,我想我是遇不上了。就算真遇上了,我不是还有浅野你么。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又不似那些怨灵力量强大,自保就已经不错了,还顾得上你。”
“哎呀,好无情的话呀。那上次的事就权当我做梦咯。”女孩又换上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浓烈。她知道,若真遇上什么危险,浅野这家伙就算是会消失也是要救她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不对,善良的鬼魂。
“快走吧,回晚了又得挨训了。”少年依旧冷冷的表情,朝前飘了去。他的双脚,始终不曾着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削瘦的背影,想着他十年如一日的容颜,她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
呵呵。浅野。
少女在少年飘出五米开外后才回过神来,赶紧加快了脚步:“哎呀。你这家伙,等等我呀!”
脚步声和喊叫声交错着,回荡在这空落的街道里。
寥落的行人看着自言自的她,露出了可惜的神情。可怜了啊,花样般的孩子就这样精神不正了,哎。
纪筱晴随浅野回到家时,天已然完全暗沉了下来。而父母的脸比这天色更黑。浅野拿一副“你死定了”的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纪筱晴一眼,闪身就消失了。纪筱晴朝着方才浅野消失的虚空做了个鬼脸,旋即别过脸朝父母露出了乖乖女招牌式的甜美的笑,夹杂着一点可怜和委屈。母亲见状,脸色顿时松软了下来,但父亲依旧冷若冰霜,看得纪筱晴心里直打鼓。纪家在阴阳界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父亲纪然更是百年来纪家最出色的阴阳师,而头上的两个哥哥亦是十分出色的,早在他们14岁时就已经拿到了阴阳师资格里的冰蓝色冥石,这是仅次于最高级别深蓝色冥石的资格。照理说,有这样的三个人在前头,纪筱晴应感到压力才对,可她偏偏就不,一直以来都懒散难制,对于修习更是漫不经心,直到去年才勉强通过考试拿回了最低级别的淡蓝色冥石,这样的性格,连浅野也会不时对着她无奈地苦笑。也就是在那次考试中,她遇见了浅野。然后将这个已然成灵的少年带回了家,一直到现在。想到这,一抹弧度自她的嘴角不露声色地蔓延开来。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父亲的眼睛,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紧了紧。
父亲正欲开口,两个哥哥却适时地回来了,于是母亲解围似地开始张罗吃饭。于是父亲欲开的口又闭了回去。纪筱晴在心里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父亲对自己说教,特别是近来,老是频繁地提起她修习的事,让她烦不胜繁。于是赶在父亲之前离开饭桌,躲进了自己的蜗居,还装模作样地靠着门长吁了一口气。浅野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成熟正常起来。
一道晶紫色的光直奔浅野而去,手臂上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抬眼,就看见女孩凶神恶煞的脸,她的指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紫色余光。“下次你再用那样的神情看我,我就让你灰飞烟灭!”威胁的语气,悍妇似的表情,却在少年的眼眸里交织成了一副可爱的画面。
“哎。”一声轻微的叹息几不可闻。浅野隐去了身形,带着清浅的笑意,留纪筱晴一人独自生闷气。
“臭浅野。死浅野。你也来欺负我。”碎碎念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摇一阵后,也没了声息。
窗外秋意渐浓,有寒流途经,霜染白了窗户。一段记忆,在颗心中寂静地蔓延。
三年前。
站在荒凉的楼台前,看着已经被烧得不成形的建筑物,闻到空气里隐隐腐烂的味道,纪筱晴也忍不住从心里生出哀伤的情绪。恍惚间,还可以听到那些带着绝望痛苦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熊熊烈火中破空而来。眼睛微阖,尔后有睁开,深吸一口气,摆脱掉心底莫名的摇摆,大步踏进了眼前的废墟里。苍白的月光被遗留在了外面,黑暗,吞没了女孩略显瘦弱的背影。
对于已经15岁还未成为正式阴阳师的纪筱晴来说,这次实在不敢再推委,只得参加初级资格考试。如若过了15岁还未能取得淡蓝冥石,她将成为纪家的难以启齿的耻辱,父亲更是饶不了自己。尽管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她还是来了。此次任务其实并不困难,就是收服盘踞在这已被烧毁的别墅里的怨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