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蘅不明白江埏的意思。
“这跟木棍也叫‘扯木’。意思嘛,就是字面意思,打一下,扯下一条皮肉,也算是这里面数一数二狠的刑具了。呵,是不是它看起来没那么厉害才选的?”
沈泽蘅无奈地点头。要是早知道这个小木棍这么厉害,打死他都不会选这个啊!
“那就长点记性吧,这边跪好。”
沈泽蘅走到中间,褪去上衣,跪在地上。
“啪!”
只听见一声干脆利落的响声,江埏一棍抽在沈泽蘅的背上,他那瘦弱的身体哪抵得住这样一击,直接被打倒在地上。
后背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皮肉都被撕裂,血顺着血痕滴了下来。
“跪好!”
他赶紧爬了起来,双手撑着地。
两下,三下,火辣辣的一片,背后很痛。
只要几下,他的后背便是新伤盖旧伤,没一块能看的地方。
木条不停地抽打在他的背上,有时甚至重复打在同一个地方,他疼的有些受不住了。
这时,江埏停下,问道:
“打了多少下了?”
沈泽蘅怎么会知道,他也不会想到,打到快一半的时候,江埏会突然停下问他这个!
他摇了摇头,不敢作答。
“没有数啊。”
他低下了头。
“那就从头开始吧,这次你要记得数啊。”
“一下…兩下…三下…二十七…二十八…等…等一下……”
“嗯?”
沈泽蘅的背后已经是血肉模糊,但惩罚还有大半。
“......停一下,可以吗...求求您了,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他跪趴在江埏脚边,用极其卑微的语气恳求着。
江埏大概也是累了,看了看他那都被打烂了的背,扔下了手中的木条,走到了地牢外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沈泽蘅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太疼了,稍一点动作都疼。
他想回去,但他也不知该回哪里去。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
过了一会,江埏再次走了进来。
这次,他换了一根短鞭。
“把手伸出来。”
沈泽蘅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
“从三十开始数。”
“啪!啪!啪!”皮鞭打过的每一个地方,就会有一条红肿,但相比起那个木棍,还是好太多了,不至于把皮肉撕开。
打完一百五十下沈泽蘅的意识已经模糊,手背手臂布满鞭痕,惨不忍睹。
他趴在地上,隐约只记得江埏最后丢下了那本《万药全录》和另一本书让他背完,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什么声音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沈泽蘅勉强撑着睁开眼,看到的是散落在地上的书,扔在地上的刑具和两盏光线微弱的灯。
他用力撑起自己,爬到墙角,只能用肩膀侧面靠着墙壁坐着。
已经是深秋,加上地下的阴冷潮湿,伤口愈合又裂开,又痛又痒却不能碰。
他蜷缩在墙角,瞥见地上的书。
想了想,还是背书吧,说不定背完就能出去了。
这样想着,沈泽蘅没日没夜的背着,背到昏睡,睡醒继续背。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能够熟练地背下两本书的内容了。
几乎是一字不差。
他不停地重复地看着这两本书。他想忘记,忘记身上的疼痛。
可事情并没有好转,身上的伤口裂开,感染,发炎,他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隐约间,他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书都背会了吗!就睡觉?”
他努力想回应,却无法动弹。
江埏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沈泽蘅,而他,只能任由江埏踩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再一次醒来,已经离开了地牢。
沈泽蘅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床上,全身被绷带包裹着,头也没有之前那么又晕又疼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被子里好暖和,他一点都不想出去。
正想着,江埏推门进来:
“醒了就起来!”他语气严肃不容拒绝。
尽管沈泽蘅心中一千万个不愿意,但他只能服从。
他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站到了江埏面前。
“坐过去。”江埏示意他坐到书桌前,并给了他一张试卷。
沈泽蘅大概看了一眼,试卷的内容很多,都是两本书里面药的药性和病症疗法的题目。
“答错一个你就继续滚去地牢。”
沈泽蘅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江埏坐在他身后的床上,翻看着两本书。
内容沈泽蘅已经背的很熟练了,但由于紧张,他还是小心又小心,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很久,才把试卷交给了江埏。
江埏看了一遍他的答卷,放下后,对他说道:
“嗯,地牢里背书的效果还不错,等下去地牢里把剩下的这些都背了吧。”
他说着指了指放在角落的一箱书。
沈泽蘅顺着看去,那是一个很大的箱子,里面塞满了一本本厚重的书。
(沈泽蘅:我靠!这得背到猴年马月啊!我难道要一辈子都呆在地牢里了!)
他没得选择,但也不愿答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不敢...”
“那还不去?”
实在是没有办法,沈泽蘅绝望地看了眼江埏,随后起身去搬那个装满书的箱子。
“算了,你就在房间里背吧。”
他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埏,而江埏也重复了一遍: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房间,把这些全都背完。”
“谢谢师父!”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沈泽蘅禁足于那个小小的书房,整日与那些医书为伴。
不过还好有些前世的记忆,背起来也相对轻松一些。
冬天很快就到来了,而且,很快就要过年了。
江埏接到邀请,要去皇城过年。
而他,自然也带着沈泽蘅一起回去。
虽说是带他回到了皇城,不过对沈泽蘅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背书罢了。
在这里,沈泽蘅是能有多低调就得多低调,房间门都不敢出,更别说是惹事了。
他的卧室是皇城顶部的一个小杂物间收拾出来的。
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可以看见之前和江埏居住的地方,也可以看见贫民窟,繁华的街道......
但其中,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城外的那一片湖。
那片湖,他很熟悉,曾经梦见过无数的湖,也是第一次和北境王相遇的地方。
沈泽蘅心中感慨,他只想当个平凡的普通人,靠双手吃饭,和心爱的人就这样普普通通度过一生罢了。
皇城的冬天,十分寒冷,窗外冷风呼啸。城市所有的屋檐上盖着厚厚一层雪。
沈泽蘅从未碰过雪,即便是在那个世界,他所居住的城市也从不下雪。
就在这时,李元琛推门进来。
他赶紧收回了视线,起身跪到李元琛身前行礼。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李元琛用他那一贯的带着满满嫌弃和威严的声音说道:
“那些书都背好了吗?”
背他倒是背完了,但是就怕检查是出错啊!
沈泽蘅支支吾吾答道:
“还...还不是很熟...”
“给你这么长时间连几本书都背不住来,你还活着干嘛?”
沈泽蘅没有说话。
李元琛这次来纯属是来找麻烦的,对此他只能顺从。
“还是说,你想念你的老地方了?”
沈泽蘅抬了抬头,他知道,李元琛指的老地方,是地牢。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从出生这么多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地牢里度过的。
“不...不是...”
“那你还不认真背?对着窗外发什么呆?”
“小蘅知道错了,对不起...外公您别生气了。”
“别t*给我来这招,明天我来抽查,你错一个字就滚去地牢呆着,别占着房间浪费地方。”
“知...知道了...”
傍晚,太阳落山。夕阳的余辉火红,映在茫茫大雪上,仿佛给城市镀了层金边,十分壮丽。
下晚,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但他却没有时间和那闲工夫去赏雪了。
他还得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准备明天的检查。
沈泽蘅一直背着书,看到双眼发花,头脑昏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洗了把脸就去接着看书了。
直到下午,李元琛才来。
重重的推门声给沈泽蘅吓了一跳。
“外公...”他赶忙跪下行礼。
“都背会了吧?”
“嗯...”
“行,那我来问你几个。老规矩是什么来着?答错一个字打十下是吧?”
李元琛说着,随手从桌上的一堆书中挑出一本,随意翻了一页,问道:
“冰极花有什么药效?”
沈泽蘅熟练地说道:
“冰极花屬寒,可以抑制火毒,治療中暑、高燒,也可以製成麻醉藥或者鎮定劑,有安神催眠的效果。”
“嗯,生長地區?”
“北境雪山。”
“好,第二个问题......”
李元琛问了将近有三十几个问题,直到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已经过了晚餐时间。
过程很顺利,尽管沈泽蘅心里非常紧张,手心里也全是冷汗,但至少没有答错一个,总算是能够松了一口气。
“你自己再巩固巩固吧,今天就先到这里。”
大概是觉得无趣了,李元琛丢下书便离开了。
总算是可以休息几天了,这些日子高强度地背书令沈泽蘅疲惫不堪。
这样想着,他收拾着桌上的书。
空气中尽是冰冷的味道,他的房间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平时基本不会有人经过,自从来到皇城,三餐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大概是从前两天开始,就没有人送饭过来了。
沈泽蘅本以为今天表现的好,李元琛能给点吃的,可惜,他似乎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件事,或者,他应该觉得,魔族都是不用吃饭的吧。
但他既是魔族也是人啊,几天没吃东西自然是会饿的。
沈泽蘅躺倒床上,盖上被子,想着睡着了应该会好一些,便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夜晚,他从梦中惊醒。
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被子和床单。
肚子很疼,头很晕,很冷,很难受。
他不知该怎么描述,只是浑身难受,身体里的内脏,骨头,皮肉,每个毛孔,都不舒服,饥寒交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