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之外的世界,与墙壁之内的世界有着天壤之别。穿着文明得体的人们,整齐美观的高楼,高耸入云的尖塔,宽敞明亮的街道,以及在街道上,奔驰着的汽车。
格里沙与菲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文明而美好。然而,这样光鲜亮丽的文明美好世界,却对他们这样的人,充满了偏见与敌视。
天真无邪的兄妹俩,手牵着手,低头走在马路上,一旁路过的马莱人,仿佛看见垃圾,或者说是老鼠臭虫一样,眼睛中充斥着厌恶与不屑,冷漠地瞟了兄妹俩一眼。
“走开啊,臭小鬼!”而更有甚者,用手提箱直接撞了格里沙一下,然后一脸鄙夷不屑地瞥了一眼格里沙肩膀上的臂章,顿时,嘴巴里充满厌恶与鄙夷地说道:“什么啊,恶魔之民!”
说罢,他便像是对待脏东西一样,远远避开,害怕再看一眼,污了自己的眼睛。
“该死的艾尔迪亚人,居然在这种地方乱走,真是晦气。”而他的同伴,也跟着满是怨念的骂了一声。
“哥哥……”菲躲在自己哥哥的身后,在这个陌生且充斥着偏见与厌恶的世界当中,她惶恐不安着,像是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一样。
“不要紧的,我们不是早就习惯了吗?”格里沙声音有些颤抖的安慰了自己妹妹一声。随后,他扭过头去,伸出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处高台,说道:“你看,就是那高台对面,飞艇就停在那里。”
然而,菲依旧心有余悸,她有些害怕地抱着自己哥哥的手臂,与他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高台之上。
当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停下脚步时,一个自然而美好的世界呈现在他们纯洁无瑕的瞳眸之中。
白云悠悠,飘荡在碧蓝色的天空当中,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当中,绿草如茵,一望无际,巨大的飞艇降落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地之上。
温柔的清风拂过脸颊,轻轻吹拂着发丝,格里沙与菲陶醉于这沁人心脾,自然而美好的景色当中,无法自拔,两个小家伙脸上满是幸福的红晕。
“好大啊~~好美啊~~这个世界。”这时,菲一脸喜悦与憧憬的感慨着。
“嗯。”格里沙点了一下头,脸上洋溢着天真灿烂的微笑,他看着陶醉于无限美好当中的妹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你们也是来看飞艇的吗?”这时,一个冷峻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顿时,格里沙与菲都被吓了一跳,一切幻想烟消云散,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兄妹俩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湖岸上的两名马莱军官,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
“是……”格里沙惊慌失措的回了一声,而惶恐不安的菲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哥哥的臂章。
“你们是来自雷贝里欧收容区的人吧?”这时,两名马莱军官站了起来,那位又高又瘦的军官开口说道:“把外出许可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诶……?”格里沙惊慌失措地伸手摸着口袋,口中慌慌张张地说道:“那个……我们没有。”
说罢,已经害怕到绝望的兄妹俩人瑟瑟发抖着。
“你们是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市内的啊。”那位高高瘦瘦的军官正了正自己的帽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吧?”
“是……。”格里沙弱弱的回了一声。
“要么劳动,要么制裁。”那位军官缓缓走近兄妹俩,蹲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询问一声。
“制裁……”格里沙声音有些颤抖的回了一声。
“哥哥!”听到格里沙的这个回答,菲一脸害怕的大叫了一声。
“哦?”那位军官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冷冷说道:“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吗?”
“是啊。”格里沙点了一下头,情绪有些激动的叫道:“是我硬把妹妹带出来的,请把妹妹的制裁也算在我身上!”
“明白了。”只见,那位军官一脸冷漠地点了一下头。随即,他便缓缓站起。
“噗!”蓦然,他抓起年幼的格里沙,用膝盖对着他的肚子便是一记重踢。
“哥哥……!”一瞬间,菲吓得直接哭了出来,用手捂着脸,不忍直视。
“再来一次!”而那位军官继续制裁着格里沙,丝毫没有怜悯仁慈之心。
“你真是太狠了啊,克鲁格。”这时,另一位又矮又肥的军官,在抽完了一支香烟过后,便走向掩面哭泣的菲,装作很温柔地说道:“来吧,小姑娘先回家吧。”
说着,他便带着菲离开了。
而过了一会儿,那位被称作克鲁格的军官,终于停下了手,摘下了军帽,坐在湖岸草地上,点上了一支香烟,不紧不慢地抽上了。
“你很聪明,没有把臂章摘下来。”在吐出一口烟雾过后,克鲁格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就算是小鬼,摘掉了臂章的艾尔迪亚人都要被送到‘乐园’去。”
“我回去了……”被踢得半死不活的格里沙捂着肚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鸣叫着。
“等等,小鬼。”这时,克鲁格突然叫了他一声,询问道:“你不是来看飞艇的吗?来都来了,看了再走吧。”
“嗯……”格里沙反应有些迟钝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时间便流逝而去,但在第二天,妹妹菲的尸体便在河边被发现了。
格里沙知道,一定是另一位军官害死了他的妹妹!
然而,当那位军官与克鲁格来到他家时,那位军官,名叫古洛斯的家伙,对着他的父母,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耐烦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把那孩子送到了雷贝里欧附近,因为我工作很忙的。
再说,本来就是艾尔迪亚人的孩子,不该未经许可就到城里乱跑,你的儿子似乎并不了解你们民族所处的状况,祖先犯下的错误,你们应该告诉他了吧?”
格里沙知道这个马莱治安局的军官在撒谎,他们两个在河岸上偷懒睡觉,怎么可能很忙?
然而,面对这种只要想想便觉得匪夷所思、逻辑不通,敷衍到不行的理由。
他的母亲痛苦不堪,而他的父亲却……
“非常感谢您的指导,我会重新教育犬子的,让他知道身为一个下贱卑微的艾尔迪亚人所应该做的事情。”他的父亲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仿佛是自己犯了错误一样,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就这样死去了。
而从这一刻起,格里沙彻底怔住了,他目瞪口呆,双目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里面则充斥着对于父亲,以及古洛斯的那令人晕眩的憎恨。
当然,他更恨自己的愚蠢与无能!
“距今1820年前,我们的祖先尤弥尔·弗里茨和大地恶魔签订了契约,得到了巨人的力量,尤弥尔死后,灵魂分给了九个巨人,建立了艾尔迪亚帝国,他们消灭了大陆强国马莱,成为了这片大陆的统治者,暗黑时代便从此开始了。”
待那位军官离去后,格里沙的父亲一刻也没有停下,立马便拿出了历史书,为自己的儿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不知是否为真相的历史。
“尤弥尔的后代,认定其他民族是下等人种,开始了迫害,夺走他们的土地和财产,强行让其他民族为自己的民族产子,奴役其他民族,增加尤弥尔之民,这样的民族净化,持续了大概一千七百年。
可是,曾经的大国马莱,尝试从内部瓦解尤弥尔民族,而且把九个巨人中的七个化为了自己的棋子,在八十年前的巨人大战中胜利了。
当时的艾尔迪亚之王,在这座帕拉迪岛上建起了三重巨壁,和国民一起逃进了巨壁之中,我们的祖先被抛弃,留在了这片大陆上,宽容的马莱没有杀我们,而是……”
而格里沙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仿佛木偶一样,眼神空洞,一脸木讷地看着刚刚失去了亲生女儿,却依旧能如此口若悬河,遵守主人的吩咐,兴奋的辱蔑自己祖先的父亲卑微至极的样子。
格里沙觉得,他的父亲与狗别无二致,一条没有了思想,精神肉体一同被奴役的忠犬。
“那个男人说谎了。”突然,双目空洞的格里沙开口打断了自己正口若悬河、精神抖擞的父亲,他说道:“一定是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所以才撒谎了,一定是那男的把菲……”
“别说了,这房子的墙很薄。”顿时,他的父亲心惊胆战,故意压低声音地劝了一下。
“对,一定是的……”然而,失了魂的格里沙依旧面无血色的喃喃念着。
“嘭!”蓦然,他的父亲拍案而起,咆哮道:“够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的祖先是大罪人,他们奉行民族主义,实施了种族灭绝,我们这是在赎罪,这是我们应该……”
“那不是我和菲做的!”顿时,格里沙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目眦尽裂,紧攥拳头,双拳砸向桌面,气得浑身颤抖,口中咆哮道:“我们只是走在城里而已!混蛋!”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那么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乐园’吗?”然而,父亲的质问却让他哭了出来,彻底绝望了,他扭头看向了自己正惶恐不安的母亲。
“你听好了,格里沙,这和我们是不是直接加害者无关,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收容区里平静的生活,和狗一样,没有一丝尊严,卑微下贱地活着,所以,拜托你了,不要让爸爸和妈妈变得和菲一样。”这时,父亲异常卑微地恳求了一声。
这一声,彻底令格里沙万念俱灰。
究竟错的是谁?是他还是这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