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爸爸他有没有继续为难你？”
感觉两个人的对话极短又极长，等看见欧珈睿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我虽然奇怪父亲却没有和他一起回来，但最先开口问的还是这样的话。
“爸爸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皱着眉头，可能是因为在雪地里交谈的久了，欧珈睿回来的时候身上卷携着一股寒气，可能是因为害怕凉着我，他说话的时候刻意保持着些距离。
“你放心吧，我和你父亲已经说好了。”
脸上浮现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欧珈睿一边用眼神示意我安心，一边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老人家他说还想要自己在外面待一会儿，让我先回来，省得你担心。”
“可是外面多冷啊，现在雪还没停，我去叫他回来。”
心中一直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有了缓解，从一开始我就自然而然地相信只要有欧珈睿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说不来，这种自然而然的信任和确定，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确是因为欧珈睿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可靠的男人，在他身边，我不必再去佯装坚强自己披荆斩棘，只需要选择信任他就好。
“不用。”
出人意料地拦住了我，扭头看了一眼那边雪地上兀自沉思着的父亲，欧珈睿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似是感同身受一般，像是对父亲眼下的情势表示理解。
“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毕竟女儿从今往后就要交给另一个男人的滋味着实不好受。瑶瑶，你父亲是真的爱你。”
之前还有如对手般的两人现在会有这种心意相通的情形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有过短暂的愣忪，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我再开口时唇角带着逐渐扩大的笑意。
“嗯，我也很庆幸能有这样的父亲。”
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在有生之年遇到如欧珈睿这样的爱人，又可以与原本都已觉得缥缈而不可遇的家人重逢，似乎人生原有的缺憾都逐渐在被弥补。
“雪估计快停了。瑶瑶，还有一件事——我跟你父亲已经说好了一会儿雪停了，我就带你下山。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咱们两个一起去办才可以。”
说话间也是极尽温柔，欧珈睿看我一脸不解，突然轻笑着低下了头，额头轻触间，我只听见他那低沉的笑意似乎是要这样传递到我的身上。
“有什么事儿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有些奇怪地反问了一句，我仰起眸子，清亮的眼眸中此时满是欧珈睿的倒影。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伸手理了理我散落在肩侧的头发，欧珈睿说完这话也没有抽身离开，反而像是恶作剧般地又抽到了我的耳根旁边，语气中极尽暧昧。
“瑶瑶，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家伙有没有烦你？”
“没有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小家伙儿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没怎么让我难受。”
欧珈睿说话时有意无意喷洒在我耳边的热气让我有些耳根发痒，不过我却不怎么反感他总有些过于亲密的动作。
毕竟思念早已成灾，有这样真实的接触，才能多少抚慰一下那长久的想念。
“那……要不咱们今晚就回家睡？”
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是怕谁听到似的，明明知道这屋子里除了我们俩就没其他人了，但骤然间听到欧珈睿用那低沉暗哑的嗓音说出这样的话，我脸颊还是忍不住泛了红。
并不是我故意想歪到哪里，只是他这话暗示意味实在是太浓，还没有忘记在外面的父亲随时都有可能推门而入，我悄悄咽了口唾沫，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有点抖。
“嗯，都随你。”
我这话刚一出口，那边欧珈睿的笑意就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
“瑶瑶，你这样我简直要爱死你了——”
极少从欧珈睿口中听到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如果放在平时，我可能早就已经被他这有些恶心的话给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此情此景之下，我听见他这样的话根本毫无半分反感——甚至，还有些受用。
“别这样，一会爸爸就进来了。”
撑在他胸口的时候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我要是能够看看自己这副模样的话，恐怕羞耻得都要开始内心唾弃好几遍自己。
但幸好，屋外那逐渐传来的声响像是提醒了我们，听着那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我赶紧抽开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爸，我刚刚已经和芯瑶她圣诞过了，今晚我们就下山怎么样？”
看着那边须发尽白的老者缓缓推开了门，欧珈睿抻展了一下西装的衣角，脸上那严肃正经的模样简直与刚才在我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全程都在旁边看见了他一系列神情变化的话，估计我都要有点不相信他这种严肃正经的模样会是装出来的。
“哼，改口改得倒是挺快。”
冷哼了一声，听见父亲这语气中似乎仍旧带着些不满的回应，我就从他眼底捕捉到了几丝宽宥的意味。
“提前跟你小子说好，你可别以为我准许你们两个下山就是要让瑶瑶继续陪在你身边的意思。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在我确定你前头的那些话并非是空谈之前，女儿还是要跟我住在一起。”
义正言辞地提了这么一番连我都替欧珈睿在旁边发愁的要求，强忍着心头的笑意，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向来能够灵活应对所有情况的商业天才，该怎么面对岳父大人的刁难。
“嗯——都听您的。”
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不过欧珈睿犹豫了半晌似乎也知道如今短暂的让步才能换来长久的幸福。
可在旁边的我眼见着这句刚从我手中说出来的话又换了种形式出现在他嘴边，当下心中居然平添了一分愉悦之感。
哼，谁让我在这家伙面前总是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被他带节奏的感觉，没想到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看着他在父亲面前那无可奈何只好听从的模样，我自然心中暗爽。
“好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完了，那你就先出去吧，我还有一些话要和瑶瑶单独谈。晚饭之后你们就可以下山，在此之前，欧珈睿——”
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父亲言语间态度依旧强硬，可是让我听出了一种黯然伤神的感觉。
“不许你打扰我和我女儿的时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好。”
这是能够理解现在父亲所说的一切，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低过头的欧珈睿现在完全褪去了我们的强硬和冷漠，就像是一个称职的女婿似的，对父亲这态度实在谈不上有多好的话你完全没有什么异议。
而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的我对此当然也不能说什么，一直等到那边欧珈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才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爸，没必要像防贼似的那样妨他的，欧珈睿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我想这一点您应该也已经清楚。”
走到近处将手搭到了父亲的肩膀上，我当然明白做女儿的不应该这样说，可是我毕竟也不希望欧珈睿和父亲之间的相处模式，只是一味的退让和忍耐。
也许是我贪心，我真的希望这两个同样都是我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能够放下成见，尽快地融合到一起。
不过想来我也是有些心急，听我这么说，父亲突然眉头一挑，接下来他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话简直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哼，老话说的是没错——‘女大不中留’，这么早都已经开始胳膊肘朝外拐了。”
“爸——”
傻子也能听得出来这肯定是父亲的气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父亲的胳膊，我嗓音轻快。
“咱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我只不过是想跟他办一个事情而已，能之后我就又搬回来和您住了。对了，回家的时候记得让家里的佣人看一下厨房里我买的那条鱼吐脏吐的怎么样了，等我晚上回去就给您做完拿手的鱼羹。”
像是哄孩子似的说着，我临走之前就已经买了一条鱼养在厨房里了，本来是想着清水养上两天吐一吐脏再做给父亲吃的，结果没料到中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想必那条鱼应该也已经彻底干净了。
“好在你整颗心还没有彻底被那小子给拐跑。”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父亲虽然眼下还正处中年，可是和我相处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喜怒哀乐都全写在脸上。
这点父亲还真的是和欧珈睿有点儿像，两个人在我面前想到的永远都是最真实的样子，与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形象相去甚远，有的时候甚至都能让我忘了眼前的他们往往还有另一种身份。
嘴角和眼角都漾满了笑意，其实本来经过山上的这件事情之后，这一上午的光景就已经耗去了大半，以至于我和父亲还没有聊多久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眼见着这一张方桌上围坐着我，欧珈睿还有父亲三个人，说真的，我还的确是隐隐为饭桌上的氛围抓了一把冷汗。
不过好在这一点还是我多虑了，两人都早就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而且想必之前在雪地上的那一场交谈效果远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