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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牙芯

拿着同灵给的地图,我仰天长叹。

图纸上标记的红色路线曲曲折折十八弯,饶了一转又一转,明明最终的目的地可以直接从当铺坐车,而且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自己这绕来绕去却硬是花了两个多小时!

虽然在内心已经把同灵咒骂了四千三百遍,但我还是照着同灵的安排,耐心地走了下去,我很清楚,同灵的每一步棋都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错不得。

踌躇过后也算缓缓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要到了。

穿进最后一条胡同,一个女人映入眼帘,她左手撑着墙壁,渐渐地就倒了下去……

我心头一紧,三两快步跑了过去,拿起手机就要拨打120却忽然顿了一下,转而删除了号码打给同灵。

“行了,把她带到我这里来吧。”

“嘎?”愣了好半响,我才将目光移向怀中的女人,“卧槽,神秘兮兮的搞半天让我来接个女人?!”

这阵子,发生了一件让青筏羞耻难耐的事情。

她最近总是不到十点就开始昏昏欲睡,兴许普通人觉得没什么,但要知道,她从前可是没到凌晨都不钻被子的人。

再说,这些且抛开不谈吧,更重要的,真正让她懊恼的是,这些个晚上睡着之后都在做着一个绮梦,一个“让人羞涩的绮梦”。

俗称春梦。

也不能说一个,梦境有很多,但情境几乎相似,每一次她都与一个陌生的和尚在不同的地方缠绵。要说做个春梦,她这种年纪也很正常,毕竟每个女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两个男神,但频繁出现就有问题了,而且还是一个和尚!同一个和尚!妈呀,她都快要疯了,甚至觉得是不是心理出现了什么病态!

而慢慢地,她终于发现不妥了。

这几日,就连在白天,她也不时会出现那种困乏的感觉,且若不是一些外在因素,诸如闹钟手机等等的骚扰,恐怕更是会一睡不起,她害怕了,辞去了工作,呆在家里,甚至她的闹钟已经被她调到一个小时响一次。

某天下午,她醒来的时候如往常一般,脸颊红热,拼命地抓挠发根,看向闹钟的时候,眼角却是不经意瞥到了床边桌台角——那色彩黯淡的月牙饰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使劲将刚睡醒的朦胧意识赶走,最终心头一凉。

青筏刚从学校毕业,她的成绩非常优异,甚至被称为“为探索历史而生的学者”,因此她也得到了国家一级考古团队的邀请,一同参与了一次调研,算是实习,只不过她在途中得到了一件东西,尾指一半的长度,弯弯的形状似月牙,估计因为色彩显得很是黯淡,所以没被引起注意,而青筏的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想必不一般。

出于女生的小心意,她将这东西偷偷收好,转而拿到了饰品店买了条圆绳,将其当做吊坠戴在颈边。

仔细一想,自己的梦境异常……好像是得到这饰物的时候才开始出现的……

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学考古的她自然也听说过许多古今异事,要知道历史上的许多事情也是用常理所不能解释的,于是她成长中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一些怪异之说。

摸了摸月牙饰物,她愈发觉得这东西不简单,那是心理上一股强大的知觉,强大到不可否认,自然,她也并不清楚这究竟是她心理作用亦或真是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

不管如何,她打算请教一下大学的导师儒教授,简单打扮一番,不经意地摸了摸颈边的月牙饰物,叹息一声便出门往学校方向走去,坐车去的话倒有一段距离,但可以走捷径,她家与学校也不过几个胡同的距离。

穿过马路,青筏略显着急地绕进了胡同,只是走着走着,她脑袋忽然一沉,下意识就用手撑住墙壁,眉尖紧皱。

那股昏昏欲睡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之前最快的一次也是相隔三个小时,如今,这才半小时不到?

由不得她抱怨什么,眼前已经渐渐模糊,黑压压一片从眼帘压下,而隐约间,她好像见到一道身影向自己跑来……

——

脑海中,一阵嗡鸣将青筏惊醒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一阵疲倦惺忪且脸色绯红,理由她自然知道,自己方才睡去的时间里,分明又是做了两个“绮梦”,只是随之她的心头不自觉一紧,刚才的两个梦似乎略有不同?

她隐约记得第一个梦是和一个霸道的男子一起,而第二个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她梦中的身份,好像是狐狸精?!

啊啊啊!要疯了,自己怎么这么恶趣味!而且这还是不同的两人?加上那和尚……

羞不羞耻啊!

她长呼一口气,想开灯寻找那阵嗡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闹钟自然是不可能的,左手下意识就朝边上按去,咦?灯的开关应该是这里啊?摸索了一遍又一遍,正觉得有些烦躁,她猛然一怔,自己,刚才不是在胡同里昏睡过去了么?

那么此刻,又在哪里!

四周一片黑寂,未知是一切可怕的根源,她一下子没气了,弱弱地低声问了句“有人么……”连声音都在颤抖。

“恩?”

声音很轻,似乎也是刚睡醒,但那明显是一名男人的声音!青筏的心跳迅速加快,随即只见眼前无尽的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道红光,一根红蜡烛被点燃了,火光缓缓靠近自己,而随之一个头颅缓缓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啊!”青筏下意识就一声尖啸。

“谁!怎么了!来贼了!?”青筏正异常紧张地看着向那向自己飘来的头颅,身子不停后退,突然身后又猛地撞上了不知什么东西,出现的另一道男声更是几乎把她给吓晕过去。

“咳。”火光旁的那头颅轻咳了一声,房间里慢慢地亮起了一盏盏灯火,烛光摇曳,将房间清晰地照了出来。

只见青筏左边一名睡意惺忪的男子坐在老人椅上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带些歉意的目光饶过了青筏看向那捧着红烛的年轻人,他面容清瘦,穿着一身黑衣,所以刚才青筏才会出现只看见一个头颅的怪象。

而青筏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红木长椅上,刚松了口气又紧张了起来,那黑衣男子的眼光一直盯着她,让她很不舒服。

坐在老人椅上的男子年龄明显比那黑衣男子要大上一些,这时他打了个哈哈似乎要换缓解下气氛“你在胡同里昏倒了,我把你带回来的,我叫楚舟,那家伙叫同灵,这里是他当铺。”

青筏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昏倒了你送我去医院就是了,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目光一直留在黑衣男子身上,因为她总觉得他有些怪异,更重要的是,此刻非常缺乏安全感啊!“是么,那谢谢你们了,我,呃,我可以走了么?”

同灵摇了摇头,伸出手就向青筏胸前探去,青筏立即就害怕起来,这两人,该不会是想要把自己怎么样吧……同灵倒是没什么,身材虽然有些高挑,但却偏瘦,自己豁出去拼命挣扎的话应该可以逃脱,但那楚舟可是个少说也有米八高的大个子啊!

正不知如何应付时,同灵的手却是停在了她的胸前,纤长的手指挑过她颈边的圆绳顺势滑到月牙饰物,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同灵将手中的蜡烛一下子吹黑,屋子里的灯火不知为何竟也一盏盏地灭了下来,楚舟倒没什么,这些异象他可谓司空见惯,但青筏可就惊讶了,可她还没来得及提出疑惑,令她更惊讶的一幕又出现了!

烛光熄灭,房间又暗了下来,只见被同灵捏在手中的月牙饰物散发出七彩的光芒,愈演愈烈,而那苏醒的光芒看上去竟有一股缓缓流淌、弥漫飘絮的感觉,宛如气息萦绕,流离辗转。

青筏的感受无以复加,还没消化过来呢,同灵又从黑暗中拿出了一鼎小香炉,那香炉的炉身、内环也映出与月牙相似的彩光,色彩斑斓,两道光泽你来我往,缠绕在一起争相辉映,隐隐之间似乎在融合。

青筏心情怪异,连月牙饰物被拔了下来也未曾惊觉,直到同灵把炉中的灰烬拨开,将月牙插进了炉底的缺口时,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同灵看了青筏一眼,“你出来,不是为了调查一下你近日来的梦境与这月牙芯是否有关联么?”

青筏更是不可置信,在七彩光芒的映照下,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同灵。

“是儒教授让我帮你解决问题的。”

青筏这才有些了然,只是不知道自己老师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认识的这么个神奇的怪人,以前似乎没听他提及过。

半响过去,她才将目光转向色泽惊艳的琉璃香炉,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嘴里默默地念了几遍“月牙芯……月牙芯……”

心中突然一震,瞪大秀眸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惊道:“青,青海炉!武则天赠与大安禅师的青海炉!”

“哦?”同灵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青筏,楚舟则在一旁展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脸色,“哟?你竟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青筏的神色无比激动,一下子就将紧张与不安抛在一边,“青海炉!武周王朝出世的宝物!琉璃盏重塑之身,因大安禅师赶走妖狐武天后赠其的佛门圣物!”

楚舟咦了一声,看向同灵,同灵摇了摇头解释道“这青海炉的确是琉璃盏的重塑之身,也的确是武周王朝现世,但却不是武后赐与大安的。”

青筏推了推眼镜,眼中有些不屑,道:“你有什么根据?”只是说完这句话后,她眼帘忽然一阵沉重,毫无预兆地昏睡了过去,只是她自己不曾感觉到的是,在昏睡前身体却猛地一阵抽搐。

楚舟被吓得不轻,“神马情况?这是中邪了?还跟发羊疯癫似得!?”

同灵摆了摆手,说道“我将月牙芯归位了,强行将一直缠着他的龙魂从她体内抽走,我想那具意识应该是要跟她告别吧。”

楚舟浓眉一挑,“那个小和尚?”

“……”

十里桃花绕亭庵。

青筏站在一座小凉亭中,视线所至尽是粉色的桃花树,连绵不绝,花卉芬芳,阵阵香味飘絮而过,疑惑间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声音,“阿兰。”

青筏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不由得一愣,“你叫我?”眼前的男人头顶玉冠,俊秀非常,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一袭紫青色的汉服唐装更是衬得无比尊贵,他看着青筏点了点头。

“我不叫阿兰,我叫青筏。”

“阿兰也好,青筏亦罢,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始终是你。”

青筏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好像在梦里见过?

……

念及此脸颊又一下子热了起来。

男子见青筏模样,不由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青筏却是下意识地喊了句“等等……”

“恩?”

“你……你是谁?”

“我么,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自步入空门后,他们都叫我大安。”

“大安?步入空门?大安禅师!?”青筏嘴巴半张,下意识就喊了出来,一脸诧异地看着面前男子。

他看着她又是一笑,回道:“我只是一缕残留的意识,通俗点说,就是灵魂,不过,也有人叫我龙魂,就比如你所见到的那位黑衣男子,就是那样叫我的。”

青筏一脸茫然,也不知是没理解过来还是在想些什么,却是迟迟没有回答。

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也罢,事情复杂,兴许了解对你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阿兰,哦不,青筏,再见了。”

男子的身形骤然一散,青筏仍是一脸木然,此时的她,想的是梦中的和尚。

她发现,和尚与那温柔男子的脸庞,已经完全重合了……

但那霸道男子,又是谁呢……

——

青海炉与月牙芯拼合之后,灰烬迅速缭绕起一阵烟雾,刺鼻的香味随之出现,楚舟皱了皱眉头,眼前一黑竟也昏了过去。

同灵捧着青海炉,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楚舟便走出房间,绕过当铺的大厅进入内间,内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壁画,他拨动机关,壁画后方出现了一条深邃无底的漆黑通道。

借着青海炉的琉璃光泽,同灵顺着层层阶梯一步步走了下去,直至底部。

眼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廊道,廊道两侧有微弱的烛光,每一道烛光下都对应着一所木门。

同灵停下脚步,推开其中一道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那道虚影倒清晰可辨,只不过在七彩的光芒下显得更加飘渺罢了。

那道虚影恍若一个人形,此刻正盘坐在屋内,他的脸庞隐约间还是能认出来的——青筏梦里出现的,那温柔男子。

只不过此刻的他一头黑发也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了高贵的衣服只穿着一袭布衣袈裟,俨然一个普通和尚的模样。

青筏若此刻出现在此便了然了,怪不得能够重合,原来,和尚、温柔男子,大安禅师,便是同一个人。

那飘渺的虚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同灵的一霎神色如常,“小和尚,好久不见。”

同灵脸色肃然,将青海炉递交上前,置放在虚影的前边,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禅师,青海炉与月牙芯都已经找到。”

和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海炉,良久没有说话,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手掌合十,“阿弥陀佛,光阴似箭,转眼已沧海桑田。”

“既琉璃盏重塑的两样物件都已找到,我有两个问题,禅师要如实答我。”

“问吧。”

“你爱过阿兰么?”

“爱……呵呵,这个字眼我自己都尚未理解,又怎去回答你。”

“哦……阿兰还活着么?”

“……”

“请禅师如实答我。”

“活着。”

“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此刻的她,活得无忧无虑。”

“我要找她。”

“看来,历经千年,阿兰放下了执着,你却又拾了起来。”

同灵笑了笑,没有回答,作别和尚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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