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沉痛的心情,以十分凄婉的口吻说
妖女姐姐,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受姐姐的点化深感曾经的过错而未能补过,求姐姐让我写封遗书当做告别吧。
我举着两眼水汪汪的泪池可怜兮兮的望着妖女。
妖女咬了咬嘴唇,面上的慈悲好像庙中的菩萨。
真是楚楚可怜啊,好吧姐姐答应了。
我站的笔直,眼中全是感激,一边转身一边说道。
谢谢姐姐的恩准,谢谢姐姐的信任,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姐姐,弟弟这就赶紧回家去取些笔墨来写遗书,去去就来,不劳远送,姐姐稍等就好。
我才心惊胆战的转过身去,就听妖女在身后用有些发冷的语气说,不用麻烦,我这里就有。
带着疑惑,我又笑颜如花的转过身来,看见妖女将莹白的小手伸进胸口巍峨的鹿皮中,随着妖女胸口的波涛停止,妖女从鹿皮后面掏出一副小巧的文房四宝。
我瞪大了眼睛错愕当场。
写遗书这么庄重的事情,我不能趴在地上写吧。
轰隆一声妖女掏出了一张黄木大桌,溅起的微尘还未落下,妖女又掏出一只黑木椅子。
我一脸震惊问道什么戏法?
他人有法袖里乾坤,姐姐这叫胸怀天下。她脸上的骄傲正在驱赶着慈悲。
大旱有余,家中缺水,久未洗浴,泥洉满身...
突然身体一凉,一股舒适的液体包裹住身体,从上而下逐渐消退。
姐姐一招净身术保你脱毛又去垢。
惊愕未醒的我有些哆嗦地说。
我??我要尿尿!。
妖女对着我的下腹一指,顿时觉得腹中一空,然后我看见有一团金灿灿的浓光随着妖女手指的划动被抛向远方。
还要如何?
我...?没...
写。
哦。
我僵硬的走到雕有日月山峦的红木桌前,坐在刻有腾龙的木椅上,抚摸过那杆白色的盘龙玉笔后又摸过那方黄色的雕凤墨台,小小的墨池里盛着已经砚好泛香的墨汁,我小心的抚摸着它们,就好像在摆弄人生最后的玩具。
最终我还是提起了笔,我在摊开白纸上抬起头来与正好走近的妖女四目相对。
妖女忽闪着疑惑的眼眸?
怎么东西太好舍不得下手?我记得当时还有一首诗叫做,温水清茶煮墨池,映雪雕花盘龙笔,日月星河两岸山,俯瞰游龙观天下。怎么样好东西吧,哼哼姐姐偷来的。
她居然可以把偷字说的这么骄傲,一点不在意我的白眼,还一副沾沾自喜待人夸奖的俏丽模样。
咳咳,我是想说,我没写过遗书,所以想问姐姐怎么来写。
妖女怒目圆睁,凶狠作态下别有一番滋味。
你没写过?意思我就写过了?随便写写!把你这一生的过错和秘密都写上也能凑一封遗书了,管它什么承前启感人肺腑的,让你写来潦草无妨。
交涉无果后,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提笔在纸上写下遗书两字,写完又觉得不对,换张纸后写成家书二字,微微颤抖的笔触挥写着我悲伤的心情。
爹爹,今日出游村外巧遇一位仙子姐姐,姐姐美貌非凡又可凭空取物,神奇种种当真是位仙子。
仙子说我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年纪轻轻的就有一身罕见的筋骨,简直百年一见的修炼奇才,如果有一天让她为我打通经脉,就能飞龙上天。
我见神仙姐姐仙资不凡,心有犹豫,又十分舍不得爹爹你们,可是仙子要我去做一个可以忍受住苦刑的济世之人,要我舍得小我来成全她人,左右取舍甚是为难之际,直到仙子掏出了刀子。
为了仙子所言的救世,为了解救芸芸众生的悲苦,我还是决定随仙子去了,仙子比较着急,不能放我回家告别,只能修书一封,希望爹爹莫要牵挂,将在外令不受,父子遥孝难敬,爹爹保重。
哥哥,有漂亮的姐姐要带我去流浪了,她可漂亮了,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仙子,我觉得她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了,嗯比七巧还要漂亮,这下你知道她有多漂亮了吧。
哼不要羡慕我,好好守着你的树墩,不要到处乱跑,小心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仙子,毕竟你长的和我一样。
就要走了,身为弟弟的我要先于你离家了,一想到弟弟居然要比哥哥先走我就难忍悲伤,你问过我天上的云里有没有故人的亡魂,如果有一天我先你而去,如果我的亡魂能爬上天空的云朵,我一定要使劲地向你吐口水,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我要变成一场泛滥的雨季,不但要遮蔽你的天空还要淋湿你高傲的头颅,如此想想还有点开心呢。
我要走了,去陌生的远方,我很懒以后可能不会再写信了,思来想去倒是没有什么遗恨,毕竟村里的小孩子没人打得过我,不过我放不下七巧儿,都说我们青梅竹马,可是我还没带她去摘这一季的青梅,她还没有骑上我的竹马。在很多日方长的等待中却是如此猝不及防的告别。
曾经对花花草草许下的承诺,在她耳朵里说过的悄悄话都不能兑现了,太多的美好将要搁浅了。
我想阿哥你知道我对七巧儿的感情,所以我想让你替我照顾好七巧儿,虽然优秀的你一直让我心有嫉妒,但你终究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么说好了男子汉的约定从一封家书开始。
写完一页我把纸张吹过后叠在一旁,从新拿过一张白纸准备接着写时,我却心有不爽的发现,此时的妖女就像教书先生在我身旁踱步左右,看我写的认真她还十分欣慰。
看我不写妖女倒是着急。
写啊继续写啊,写个遗书都不专心,你还想怎样?!
我···
七巧儿,阿哥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那里可能是山也可能是海,总之是你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以后不要试着去找阿哥。
阿哥今天在外面遇见一个老婆婆,老婆婆慈眉善目身怀绝技,远能隔空抛露水,近能胸口掏大桌,种种花招闻所未闻,她说她是仙人要收我为徒,她说我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年纪轻轻的就有一身罕见的筋骨,简直百年一见的修炼奇才,如果有一天让她为我打通经脉,就能飞龙上天。
我舍不得你所以不愿相随,但是老婆婆说她会占卜算卦,如果我不能有所舍弃随她而去,那些与我亲密的人会恐遭横祸难逃灾厄,说完她就当着我的面展示了她的厨艺,什么大刀砍白菜,宝剑斩黄瓜,匕首削土豆,飞箭射雪梨,等等花招尽显残暴。
于是我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满心沮丧的答应了她,呵呵,如此卑鄙的仙人生平仅见呢。
写到这里,我发现往日里和你有关的回忆变得那么清晰,以前很少想起的事情在分别的时候回忆起来竟然有些幸福的感觉,可是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曾经的幸福也是如今的是悲伤,此时的我就在幸福与悲伤之间,煎熬的内心里全是你笑过的样子。
我停下手中的笔,闭起了眼睛,无尽的黑暗开始聚拢成回忆的光景。
那是在记忆里和你走过很多遍的雨季,我背起轻轻暖暖的你,踩着湿漉漉的芳草走过崎岖的林道在山涧湍急的小溪中为你洗去脚丫上的泥土。
你趴在我的背上轻轻挽着我的脖颈,一只柔软的胳膊枕着我的肩膀将黄色的油纸伞举在我的头顶,刚刚洗过的小脚丫不安分地踢打着油伞外的小雨滴。
脚下的卵石流水让我几番蹒跚,你说渴了,我的兜里装着你的小鞋,于是从怀中去拿筒竹酒,驻足时,我看向远方阴晴参半的天空,一束倾斜的阳光从蔚蓝色的裂痕中落入身前的清潭,细密的雨水打碎了潭面的阳光,泛光的涟漪连成了一片,几分凌乱,几分耀眼。
你带着醇香的酒气在我的耳朵里唱歌,我听见油伞上点点滴滴的雨声渐渐地落进你童音未哑的歌谣里,而我失神所言的好听却让你唱跑了调。
记忆里有好多你的笑容,晴空下的,阴云下的,胆怯又腼腆的,自信又温柔的,开怀又欢喜的,害羞又躲闪的,勇敢又倔强的你,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只是我看不懂你笑容下的泪痕,你说那是幸福盛满的样子,我看不懂也听不懂,也是从那时起我便觉得你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你说等我以后把洞房插满了糖葫芦和摆满小木人的时候就告诉我,说完两行清泪又打湿了你的笑容。
我很高兴也很害怕,高兴于对洞房的遥想,害怕于看见你泪迹未干的笑容,很多次我在梦中擦拭着你的泪痕,擦着擦着你就不见了,那些时候我很不安,直到你渐渐藏起了眼泪,我也渐渐藏起了不安。
幼年的时候母亲早逝,阿爹在铁炉和襁褓之间日夜奔波,多亏了梅婶开怀相助才缓解了父亲的狼狈不堪,也让童年的我们及早地学会了奶娘二字,后来梅婶索性一人做了两家饭,这让阿爹放锈了家中的铁锅。
还记得最初和你相遇的日子,那个时候奶气十足的你躲在襁褓之中咿咿呀呀,小手胡乱地挥舞好像要握紧别人的目光。
矮矮的我趴在床头悄悄地爬行到你身边,我看着粉粉嫩嫩很是小巧的你十分讨喜,可惜只能看见小脸小手,于是我伸手扒开了你的襁褓,你瞪大了幽深的瞳孔,有些紧张地捏紧了小拳,不哭不笑的你更显可爱,只是那专注的眼神好像看见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