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天色放亮之时,柳致远见到洛图仍在沉睡,抚须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这棍棒之刑虽是不轻,可按照洛图的体质应该不会如此脆弱,即便无法下床行走,正常的作息应是不会打乱,猎户家的孩子也不会出现这种贪睡的可能。
上前探了探脉搏,察觉脉象极其平稳,而且浑厚有力,柳致远也便不再担忧,留下一张字条,叮嘱洛图留在家里安心养伤,便是出了家门,去往刘家。
等到正午,柳致远返回之时,打开大门,看到院中的情景,顿时吓了一跳,甚至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会是真的。
只见洛图手持利斧,奋力劈砍着柴火,院中原本堆积一旁的木材已是被劈了大半,而且看洛图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受过棍伤的样子,只是衣摆和裤子已经破烂,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令柳致远面露黑线,无语至极。
“小图,快去房里,先换上师父的衣服。”柳致远两手把着大门,脸色有些尴尬,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过问洛图伤势如何。
洛图在上午便是自然醒来,发现自己下身的伤势竟已完全好转,甚至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手掌拂过,不带一丝疤痕,欣喜异常,加上昨日柳致远从旁引导,心境已是大变,完全走出刘书礼带给他的肮脏阴影,虽非破茧化蝶,脱胎换骨,却也有着绝境重生之感。
此次与面对黑熊时极为不同,黑熊带给洛图的压力,来自于强大的实力,而刘书礼则是出自精神上的打压。
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极为悬殊,一个整日独身在外,砍柴打猎的平民孩子,一个终日护院环绕,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想要摆脱这种身份的束缚,比之黑熊带来的肉体压力,不知困难了多少倍,毕竟身份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洛图能摆脱先前的阴影,除了柳致远带来的希望之外,还源自于他单纯的内心,也正是那少年心性,令洛图更加容易汲取和消化来自外界的各种事物。
爬起身子,洛图见到师父院中堆积的木材,索性做起了家务,至于返回刘家,他现在仍处于养伤阶段,怎么可能一日便是回转,起码也要再过些日子,否则,岂不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怪物。
洛图虽是单纯,却又不是傻子,挖坑活埋自己的事情,他暂时还做不出来。
虽然好奇自己为什么如此快速的痊愈,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洛图来说,结果比之过程往往更加重要。
听到师父的声音,洛图欣喜抬首,抑制不住伤好的激动,喊道:“师父,您回来了?师父您看,我伤好了,真的!”
说罢,原地扭了一圈,雪白的屁股令得柳致远更是无语,脸色一阵变换,感觉甚是丢脸:“赶快滚进去换衣服,像什么样子!”
“柳管事,怎么了?”林平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随后一个脑袋自柳致远一旁伸出,来人看到光着下身的洛图,嘴角猛抽了两下,就连洛图受伤的事情,也是早已忘却。
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林平面露尴尬,却是与柳致远挤在一起,将整个大门严严封死,生怕挤进某样物事,脸色郑重无比。
“没事,这小子在院子里洗澡,过会就好。”林平回头说道,身子再次挤了挤门缝,生怕透出一条缝隙。
这小子,猛啊,这屁股,肤白如雪,光滑圆润,简直赶上了大姑娘。
身后的两个女孩,各自一身刘家丫鬟的粉裙装束,一个温润如水,一个娇俏可人,对视一眼,俏脸微微一红,却是不明白洛图为什么会在院子里洗澡,不是受伤了么?难道不冷么?
柳致远转过头去,瞪了林平一眼,这种烂理由也能说得出口。
“林叔,你也来了?”洛图尚未察觉两人脸上的异样,微笑着打起招呼。
林平接过柳管事的白眼,缩了缩脖子,脸色再度郑重了几分,轻咳了两声,说道:“嗯,你先进屋换上衣服,有客人来了。”
生怕洛图不理解来的客人是谁,遂又指了指洛图的后身,加了一句:“是两个女孩子。”
顺着林平的手势,洛图转头看向自己的下身,一抹白光映入眼帘,当下脸色一红,丢下斧头,逃也似地冲进房内。
太丢脸了,竟然光着屁股站在院子里,还被师父和林叔看了个精光,虽是有些破皮烂布稍稍遮掩,仍是清晰无比,看了个透彻。
待到穿戴稳妥,洛图这才红着脸色,抓着后脑,慢慢走出房门,刚要再次问候一声,却是看到紧闭的院门内,冯小艺和李梦儿两人站在院中,这才想起林平刚刚说的两位客人。
看着李梦儿,洛图转而一笑,对其点了点头:“你们也来了?”
洛图倒是奇怪,这两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两女点了点头,冯小艺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带着一丝成熟的风韵,李梦儿依旧如前,两眼水汪,面带羞涩,身着粉裙的两人,给整个单调的院落点缀了许多光彩。
“我找刘婶借来这两个丫头收拾下院落,顺便让她们适应一下,免得在刘家犯了祸事。”柳致远说了一句,随后环顾四周,除了堆积一旁的木柴,各样物件整齐摆放,抚须一笑,“没想到你已经收拾好了,倒是仔细。”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搭话,只觉得身后有人戳了戳自己的后背,柳致远这才发现院中的气氛有些古怪。
一旁的林平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冯小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却是强忍着脸上的笑意。
李梦儿一直低着脑袋,粉白的小脸挂着红晕,咬着嘴唇,揪着裙边,洛图更像是傻子一样,盯着人家女孩瞧看个不停。
柳致远微微皱眉,这小子竟是这种脾性,正欲开口训斥,却见洛图虽是双目紧视,眼光倒是极为清明,不似那种见猎心喜的样子。
柳致远似乎想起,前日洛图似乎便是如此,其他女孩完全无视,唯独对李梦儿倍加关注,甚至当众喊出女孩的名字。
“柳管事,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交给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林平俯在柳致远耳边,轻声说着,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两只眼睛频频眨动。
柳致远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小艺丫头,你先随我进来收拾屋子,让他们两个收拾院子。”
林平撇了撇嘴,都收拾好了,还收拾什么,这个借口真好。
冯小艺点了点头,心中自然明白柳管事的意思,轻轻扯了扯李梦儿的小手,这才随同柳致远两人走进房内。
院落寂静,无声而有声,两人的呼吸,心跳,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急促。
静默中,两人的姿势没有一丝变化,不知道柳致远他们何时离开,也忘却了昨日带来的烦恼。
天,冰花坠落,泛着柔光,柔顺的清风不带一丝寒意,沁人心田。
伸出手掌,接过一片雪花,这不是洛图第一次见到下雪,却是自失去妹妹之后,见过的最美丽的一次,自然,纯净,光泽动人。
脚步轻轻迈过,走至李梦儿身前,洛图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带着羞涩的女孩,眼中满是宠溺。
拂过女孩头顶的几片雪花,将一缕凌乱的青丝掩于耳后,感觉到女孩娇弱的身体微微颤动,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洛图眼中带着忐忑,轻唤了一声:“梦儿?”
李梦儿轻轻抬首,本是娇羞的神色,看到洛图眼中满含期待的宠溺,凌乱的心境渐变平和,微微颔首,灵动的双眸看着洛图的眼睛一眨不眨,鼻尖发出一声脆音:“嗯!”
眼眶霎时转红,洛图抿了抿嘴角,看了看天空的落雪,似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这大概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弥补往日犯下的过错。
“梦儿,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发誓,无论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你一根头发,哪怕是刘家的少爷。”洛图握了握拳,口中柔柔出声,似在告诫自己,又似在告诉李梦儿自己的决心。
李梦儿同样难以自持,自见到洛图第一眼起,心中总有一种被宠溺的幸福感觉,这种感觉,远超家中父母对自己的厌嫌,只因自己是个女孩子,爹娘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整日打骂,衣不裹体,甚至逼迫自己来到刘家。
刘书礼昨日的行径,让李梦儿幼小的心灵再受惊骇,经冯小艺提醒,才知道刘家的少爷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既然已经进了刘家,做了丫头,便只能默默承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听到洛图的一声哥哥,以及后面许下的承诺,李梦儿声泪涕下,这种被人宠溺疼爱的感觉从未有过,娇柔幼小的身体瞬间冲入洛图怀中,声音不免大了些许,似在宣泄心中的哀凉:“哥!”
一声又一声,带着哭泣的声音渐变嘶哑。
洛图搂紧怀中的身子,女孩的每一声呼喊,都牵动着洛图的心弦,疼,而又欣慰,心中更是发誓,无论何等困难,都不会再让眼前的女孩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让她和妹妹梦儿一样,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