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龚祝按着既定的步骤去往病房继续“套路”李大爷,昨天的“作业”成功激发了李大爷的专业精神,认认真真的总结了三道拿手菜的做法,一菜一鱼一肉,直接在病房给龚祝上起了大厨速成小讲堂,其中的技巧一点没隐瞒。龚祝也十分认真地听讲,拿个小本本记得那叫一个认真,时不时还提问发言,与李大爷配合的亲密无间恰是一对儿师徒。
“所以你看,你这菜这么炒就容易没有色泽呢,道理就在这,这可是我自己钻研出来的独家秘方。找机会我给你露一手,肯定比你们食堂大师傅强。”李大爷讲的眉飞色舞。
“那必须的啊,我们食堂大师傅绝对比不过您,他们哪有什么做菜的独家技巧啊。”龚祝毫不吝啬对李大爷的赞赏与夸奖。
“还有这鱼,我跟你说小龚啊,这做鱼吧讲究更多。”
“我正想问您呢,我每次做鱼别的不说,总是有那么一股子土腥味。您说这是为什么?”
“土腥味?葱姜放了吗?”
“放了啊。”
“料酒呢?”
“也放了。”龚祝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困惑。
李老爷子略加思索,再次问道:“去没去鱼的腥线?”
龚祝被问得一愣:“什么东西?腥线?”
听到他这样回答,李老爷子一拍手,说道:“你看,找到问题了吧。你没去腥线那当然会有土腥味啊。”
“哦还有那么个东西?我都不知道。怪不得,要么说您这是高手呢李大爷。”龚祝恍然大悟,冲着李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
李先生拎着保温饭盒走进病房的时候正看见自己的叔叔和龚祝两个人讨论做菜讨论的热火朝天,心下明白这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
昨天当李先生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再次返回医院的时候,刚进医院大门就接到了自己妻子小美的消息,通知他直接来王梓的办公室一趟,说是商量一下说服自己叔叔的策略。李先生按照院内标识导引很快就找到了王梓他们的办公区域,和前台的菲菲问清了王梓的办公室,敲门而入就看见妻子小美正和王梓交谈着。
“李先生来了。”王梓的座位正对着办公室门,抬头看见他人问候了一句。
“诶王医生您好,我们家小美说您找我,说要商议说服我叔的策略。”李先生问了好,坐在了办公室里最后一张椅子上。
“对,我和龚祝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觉得您叔叔这种脾气和生活经历的老年人劝说起来是有一定难度的。我们。。。。。。”
“诶呦可不是吗!王医生您算是说对了,就我叔叔那脾气那性格,我都要愁死了我。”没等王梓把话说完,李先生一拍大腿立刻开始倒苦水:“就说办理入院吧,都是我拿着体检的名号骗来的算是,当天在住院部就跟我较上劲了,您问我们家小美,死活要出院,我到后来也急了,我说今儿您要是出院我回去就把店都关了,什么都不干就坐家陪您。”
“管用了吗?”王梓和李太太小美对视一眼,笑着问道。
“要是管用了我还至于来求你们二位帮忙?老爷子当时瞪着眼睛就说我不听他管了,还说我拿事业当儿戏,说出来不怕您笑话王医生,就在肿瘤科病房走廊追着我这顿打,还当我是小孩呢。”一提到那天的事儿,李先生还觉得又生气又委屈。
“王医生您见笑了,我们家这一老一少两个倔脾气,平时没少互相较劲。”李太太小美笑着解释道。
“我们家小美说的没错,全家三口就她一个性子软,我和我叔不行,倔一块去了。可惜我这生意这两年做大了,连锁店开了好几家,成天跑东跑西,小美工作也忙,去看老爷子的时间特别少。本想着让老爷子搬来跟我们一起住,不同意,就守着那破旧房子一个人也不同意我们给他雇个保姆。这次有碰上这么个事儿,要依着我叔他自己还指不定瞒到什么时候去呢。我其实特别过不去这心里头。”说到这里,李先生的声音开始哽咽,李太太小美急忙坐过去安慰自己的丈夫。
王梓等他情绪稍平复了些才继续开口说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们做儿女的都希望自己家老人能够跟着自己享清福,但恰恰像您叔叔这样的老人又总是觉得自己会给儿女添负担,别说是生病住院了,平时就算有个头疼脑热都自己偷偷扛着不说。被你知道了一问,没等你生气呢他自己先不乐意了,嘴上说着是不乐意被孩子管,心里其实就是内疚给子女添乱了。”
李先生听了用力点着头说:“您说这太对了,我叔叔就这样。可这次不是小病啊,这不是闹着玩的啊,他那个因为这病走了的老朋友我还去看望过,不治不行啊我可受不了我叔叔遭罪!不管多少钱,店我就算都卖了不要了,我也得给他看!”
“这就是了,李先生。您看,您的想法是无论如何老爷子看病第一位,而老爷子的想法是无论如何孩子将来的小家庭生活第一位,绝不能因为自己浪费了家里的钱。你们叔侄二人的冲突点就在这。尽管我们都和燕医生以及他们科的主任都沟通过,其实李大爷的情况只要积极治疗,不一定会碰上最坏的结果。但李大爷你跟他去反复讲这个道理是没用的,他下意识里是回避接受这个信息的,因为他觉得这是商量好了哄他的。”
“那我该怎么办?”李先生着急的问。
“既然以理服人我们行不通,那就换一条路,以情动人。像您叔叔这类型的老人最受不了什么?儿女受苦受难啊。所以,您不能再这么强势的跟他对着干了,您得弱下去,充分暴露您现在因为这个情况而有多无助多脆弱,仿佛只要您叔叔不积极治疗,您就即将成为孤苦无依的孤儿一般。而您后半生无依无靠全部都是因为失去了这唯一的至亲长辈。以此激发他的不忍,觉得他这么做就一定会苦了您这个孩子了,所以为了您他也得积极配合治疗。”
王梓说完李先生眨巴着眼睛愣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王梓的意思了:“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不能硬碰硬,得以柔克了我叔叔这块刚。对吧我没理解错吧。”说完看着自己的妻子等着对方肯定,李太太小美冲着自己的丈夫点点头说:“对,你没理解错,我刚才和王医生谈话说的就是这个事儿。我觉得可以试试,应该能成。”
“好!”得到了妻子的肯定和支持,李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重新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王梓说:“王医生您说吧,我怎么配合你们?”
王梓满意的一笑,说:“今天龚祝已经跟你叔叔初步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据他回来讲,老爷子现在对他挺亲近的。明天他会去病房以做菜为由继续跟您叔叔拉近关系,您叔叔当初是靠着做菜开店一点点积攒下家业并支持您完成学业的,所以做菜这件事对于老爷子来说非同小可也意义不凡。明天,龚祝会跟老爷子求教做菜、做鱼、做肉的诀窍,据他说老爷子张口就说李先生您也只喜欢他做这三样菜。”
“对没错,尤其是鱼,我叔叔做鱼真的是一绝。”李先生表示肯定。
“好,明天您就带着您亲手做的鱼,赶在他们谈话谈到做鱼的时候进去,然后。。。。。。”
于是便有了今天上午的这一幕,西装革履的李先生一早就抱着自己做好的鱼,蹲守在李老爷子的病房门口,既要能听清里边说什么又不能被发现,活像一位潜伏着的特工人员,腿都要蹲麻了的时候,终于听到里边的两个人说到了做鱼,于是“刚刚好”的来探望他的叔父李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