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剑这一招如清风带雨、柳絮扑面,仿佛只是轻轻拈花于肩般写意,只有直面它的人才体会到其中的霸道意味。
碍于前招所困,江南神剑锋出左右,正做横握格挡之态,而这拈花一剑藏锋于后,来得极其突兀又携一往无前之势,换做是旁人早已失措中剑。
拈花剑知对方不是等闲之辈,虽一展绝技,也心存戒意。此剑之威他自是了然于胸,料想江南神剑收剑迎锋也护庇不及。前度左手来剑已然逼迫他无力做出退让之举,若想此时不被击败,拈花剑算定对方唯有挺身向前求那两败俱伤之机,故而凝神小意,恐被其反扑以伤换伤。
江南神剑却不如他所愿,未做那强行退让之举,也无有忍伤突前之态,只屈身微转半圈,手腕彻底松开,手中剑迅而横落,于拈花剑即将刺中右肩之际送剑柄于旁侧,恰恰挡住了剑刃,任拈花剑如何动作再不得寸进。
其间这柄宽剑剑身自江南神剑掌中虚穿而过,他手中自有分寸,因而也未受刃伤,未等剑身完全略过掌心,只刚一挡住对方剑锋逼住剑势,江南神剑便反手一探,已重新握住剑柄,只看得拈花剑不由得眼眉一跳。
旁边的围观众人有的看出门道不禁悚然,赞叹这江南神剑果真不凡,这拈花剑的绝技也奈何他不得。更多的看不清楚局势的人则只觉得场面是真好看不虚此行,或是凭着自己主观想法大肆吹捧其中一方,听得旁边在黑市上下注的几个赌棍倒是心惊肉跳。
挡住这要害一剑,江南神剑再不等拈花剑变招复攻,转而持剑荡开对方剑刃,横跨一步,左手凭剑画圆,带动地气凝结于锋。
拈花剑见绝技无功,又见江南神剑如此姿态,也微收剑势以逸待劳,想的是从对方这次攻势中再转局势,寻觅破绽胜机。
江南神剑并不和他废话许多,再一抖手,竟抛宽剑倒转于上,稍一提气,纵身拧躯右手接过宝剑,下落之际已直奔拈花剑而来。拈花剑持剑在手早有防备,心道此剑虽威却也不是接不下来,只消留心对方有什么招式变化,心中思虑如此,手中长剑已起,正待接剑迎敌。
江南神剑这一招式很快落至近旁,拈花剑初迎此剑还觉普通,不过是速度力量超过之前,旋即便发觉不对,看似平常无奇一剑,他眼前却已出现无数剑芒,密密麻麻,每个都仿若有形。
拈花剑连点数下,试图接下此招,却发现点之不尽,如做无用功,眼见剑芒愈发接近,他一晃神,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派江南风光,烟雨绵绵。如果说之前的拈花一剑是清风带雨,江南神剑的这一剑就如江南春雨一般,细若游丝,似烟似雾,让人绝难防范。
眼瞧江南神剑使出这一绝学,阅江楼上的王公子瞪大了眼睛,努力探身,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江四小姐则好像已经看穿了两位侠者的动作,却也忍不住屏气凝神仔细观瞧。
而赵公子的脸上还是没有出现什么表情,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几乎没有观看整场决斗的江三小姐虽然此时并没有看向他,却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动作,眉眼间的笑意更多了,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阅江楼上的几位公子小姐似乎对江南神剑这一招式各有看法心思,而作为直面这剑的一方,拈花剑此时却满心苦涩,原本他还想着接下此招,再顺势一展他成为侠者后领悟的剑意倒转局势,此刻却随着对这招的无力应对全成了虚妄。
他只觉点点剑芒直面而来,自己再加格挡也难以护得周全,正在他犹豫难当之时,对方的剑已破入门户,拈花剑却感觉不到这剑到底刺中自己的哪个部位,只感到一股酥麻之力贯及全身,进而心神皆失,右手再抓不住剑,当啷一声剑已落地。
还来不及失落,随即他又感受到一股大地之力扑面而来,修为硬撑也无法阻挡,只身倒飞了出去。众人一阵惊呼,只见拈花剑似全身无力,止不住全身去势,迅速向围观的人群中飞来。
而他落地的方向,一直坐着个卖凉水的老人,老人一直忙着照顾摊位也不关心场上情况。此刻摊位前方正有一书生刚过来要买碗凉水喝,老人忙着给他盛水,又似有感应的略一抬头,只隐约撇见一物快速飞来,吓得动弹不得,旁边的书生似乎也吓呆了一般,手中的书袋也掉在了摊位上。
正在这危机一刻,旁边站出一位年轻剑客,似乎不忍见一出悲剧发生,当即把手中佩剑往摊位一扔,横跳一步挡在老人前方。
他快速扎了个马步,双臂前伸做较力状,刚一摆好姿势,拈花剑已落至眼前,他双手一托,或许是年轻修为不够,竟没完全卸下力道,只将拈花剑勉强接下斜扔一侧,自己则向斜后方连倒数丈,所幸这一侧都是些年轻江湖散客,除了惊呼一声再骂上几句倒也没受什么损伤。
阅江楼上的众人也因为下面人的几次惊呼,不由得探身看向那边,等到看见只是撞到了一个年轻剑士,便齐齐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本场决斗的结果胜负,至于撞到一个年轻人或是个老头,并不是他们关心的内容。
而在那顶层之上,那位赵公子却看了看那位年轻剑客,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太乐意。旁边的那位王公子还在不停地感叹江南神剑的剑法超神,其实他也没看清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江四小姐也看着拈花剑倒地的那边,眼神却疑惑得示意旁边的胞姐“姐,你看···”
江三小姐冲她嘘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睛弯得像月牙儿,却没有看向她的小妹,此刻她的眼神中映着的人影却是那站起来的年轻剑客旁边,还在帮着老人收拾摊位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