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名其实叫刘秀寸,出生的时候是在夏天,天气非常炎热,连狗都躲到了凉快一点的地方吐舌头,却就在这时候,我家门口路过了一位算命先生,刚好被我父母看到了,我父母一边在说,这条懒狗,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生人来了也不叫,一边又打量了一个这个路过的算命先生,心想,这可能就是天意吧,早不路过晚不路过,单单这个时候路过,而刚好那时候,我的名字还没有取。于是我父母就把那个算命先生请进了门,招呼他吃西瓜,请求他给刚出生的我算上一卦,再取个名字。我才刚出生,牙都没有长,他们能算得出什么,可是我父母就是很相信这些玩意儿。算命先生一边说天机不可泄露,一边拿了我家的好处,就给这个刚出生的我算上了一卦,不算则已,一算下来,算命先生的脸色突然大变,他说我这一生的道路虽然路途坎坷,但是最后一定能当上大官,至于官有多大,那就不好说了,于是摸着自己的胡子,就给我取名叫做秀才。当初很多人的思想就是,秀才以后就是当官的。算命先生的话让我家人高兴万分,他们拿出积蓄来感谢算命先生,说他真是菩萨转世,说他的大恩大德世代难忘。
我的父母对我十分喜爱,而且百般呵护,就想我快点长大,长大了就立马送我去读书,他们相信,只要我读书高成名就了,刘家人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我就是全家人的希望。可是他们越想时间快点过去,时间就过得越慢,他们看着刚断奶还不会走路的我,满脸的希望与憧憬,他们带着不到三岁的我在村里转来转去,他们希望我以后当大官了不要忘记家乡,他们带着我去地里,看他们种田,地是他们的根本,他们希望我长大后不要忘本,他们带我跟家里的亲戚打招呼,他们希望我和亲戚之间能够互相帮助,他们带着我在县政府大门口转悠,门口的老爷对他们大声地咆哮,让他们别在这里瞎转停留,哪儿凉快哪儿呆,死远点儿……我后来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当上官。
他们带着小时候的我做过什么事情,其实我都不记得,那个时候我才两三岁,别说是两三岁了,就算是关于我五六岁的事,我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像我的人生从没有经过哪些时候一样,这些事情都是后来他们跟我说的。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父母就去外地打工了,因为在农村种田就不可能供得起孩子念书,为了让我以后能光宗耀祖,功成名就,他们也就只有选择出去打工,我也相信,他们的选择是对的,而且那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去广东打工了,不光如此,电视上还放着新闻,推荐年轻人去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去奋斗,建设现代化的社会,建设富强民主的国家。他们在外地打工后,每年就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所以每隔一两个月他们就会打个电话回来,那时候我家里还没有电话,他们就只能打到我家隔壁屋的那家去,他们一说完让我们来接电话就把电话挂了,隔壁那户人家就会过来叫我们去接电话,他们差不多每次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打来的,所以每次我们都是放下筷子去隔壁屋,等着电话再次响起来。
刘秀才突然就停了一会儿,他似乎回到了当初在别人家里等电话的时候,就在安安静静地等着电话响起。而我在想,五六岁之前的日子,一天也是24小时,一个星期也是7天,可是那段时间好像被加速过了一样,感觉一下子就过来了,大概是因为那些年时间记忆的空白,所以才感觉那几年的时间过得不太实际。这时我想起了刘秀才说自己叫刘秀寸,就问了他,“刘秀才就叫刘秀才,怎么会叫刘秀寸呢?”
他好像并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仍然沉默着。在操场跑步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他才缓缓开口了。
当初局里登记户口,把我的名字写成了刘秀寸,我家人拿到户口本的时候才知道弄错了,因为当初还不忙,就立马去了局里,想让他们改过来。我家人到了局里后,就跟一个窗口的工作人员说,“我儿子是叫刘秀才的,前些日子局里有人去登记户口,把我儿子的名字写成了刘秀寸,我们不知道,等我们今天拿到户口本后才看到,我儿子刘秀才的名字被写成了刘秀寸……”我家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窗口的接待人员就笑了,还忍不住说了句,“刘秀寸,这是什么鬼?”我家人说:“刘秀寸是我儿子,他本来应该叫做刘秀才的,是被人登记的时候写成了刘秀寸……”他们被人从一个部门推到另一个部门,笑声也从一个部分传到了另一个部门,另一个部门又推给下一个部门,笑声又传到了下一个部门,弄了很久才有个小同志受理,他看到我家人两手空空,态度很不友好地说:“什么事先登记。”我家人说名字弄错了的事也要先登记?那个小同志很严肃地大声地说:“不管什么事,都要先登记!”等做完登记,我家人说清楚情况后,那个小同志才说这件事他处理不了,只是给了我家人一个名字,说去找李大富,我家人问李大富在哪儿,那个小同志说他去城里开会了,让我家人过几天再来。说完这句话后那个小同志就喊了下一位,我家人立马就退让开,他们站在旁边,看着里面的人忙忙碌碌,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但是看起来就是没空。
我家人愤懑不平地回去后,过了一个星期又来到了局里,这次他们直接找到了那个小同志,那个小同志说,怎么又是你们,我家人把事情又复述了一遍,那个小同志听得很不耐烦,没等我家人说完,就打断了他们,不是说让你们去找李大富吗?我家人问李大富在哪儿,那个小同志说不知道,让刘家人去问别人,我家人在局里跑来跑去,最后才得知李大富出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了,让我家人说过阵子再来找他。
我家人回去后,就忙着种地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得空,所以就没有办法去处理我名字的事,直到大半个月后,才有点空,他们想起来名字的事还没有处理好,就又去了一趟局里。这次他们一到局里就问李大富在不在,一个人冲他们走了过来,说你们找李大富干嘛,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他说。我家人又把事情阐述了一遍,说到他们儿子名字被写成刘秀寸的时候,对方也是说了同样的一句“刘秀寸是什么鬼玩意儿?”我家人又说:“刘秀寸是我儿子……”等我家人说完,对方才告诉他们,这件事今年已经办不了了,资料已经交给上面部门了,让我家人明年再来,今年他们来多少次都不管用。我家里人听到这句话后就退到了旁边,看着里面的人忙忙碌碌,不过他们的这种忙,并没有使得别人去尊重他们。
我家人听了他们的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等上一年,准备明年的时候去早一点,心想明年直接去找李大富,让他把写错了的名字改过来,因为用不了两年,我就要上学了,他们必须得早点把事情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