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绿意已回,万物竞相生长,展示着生命的顽强。
一泓清泉,自两峰之间泄出,于岩石之间回荡,来回流转,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泉上有桥,青石板搭成,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岁月,早已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
有桥自然有路,虽然只是一条不太宽的土路,但也有无数人曾从这里走过。今天也不例外,七匹健壮的马,驮着七个虬髯大汉,飞一般的从桥上略过,惊得桥下嬉戏的鱼儿四散逃开。
马跑得很急,因为马背上的大汉在不断挥鞭催促,踢踏的马蹄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七匹马已经赶了很久的路,因为马上的大汉不允许它停下。
因为只要一停下,他们七个人都会死!
这七个虬髯大汉长相凶悍,身形也十分魁梧,手里握着七把不同的兵器。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而是杀人不眨眼,行恶于大周王朝西部三郡的大恶人,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数不胜数。
而且,七个大汉最为人知晓的,就是他们行事之绝,杀人就一定会杀人全家,杀人全家就一定要放火烧村,烧村子就一定会烧得干干净净,除了灰烬,绝不留下任何东西。
所以,七人得到了一个外号——七绝屠夫。
在大周王朝西部三郡,他们绝对是最恶名昭彰的人。
可是,纵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罪行,也没有一个人抓得住他们,因为他们是流匪,一直在各地流窜,没有人可以一直追踪他们。
但是,此时此刻,七个人的神情却异常紧张,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他们不敢停下来,一直都在拼命的赶路。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已经从大周王朝西部三郡,逃到了王朝北部来了,其间路程何止千里。
期间,只要他们一停下来,就会有一只红色的纸鹤出现在他们的马背上,然后他们就不得不再次流亡。
因为那只纸鹤代表着一个人,一个他们永远都惹不起的人。
又跑了数里路,路边出现了一个茶棚,茶棚里有一个须发皆白、七十多岁年纪的老人,和一个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的少年。
“大哥,前面有一个茶棚,我们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都赶了一整天的路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就算是长着翅膀,也该落后我们一大截了。”马上,一个大汉开口说道。
另一个大汉也开口说道:“是啊大哥,跑了一整天,就算我们撑得住,这几匹马也该不行了!”
为首的大汉略一思索,沉声道:“好吧,我们就停下来修整一会儿,稍后再继续赶路!”
说着,几匹马在茶棚边停住,七个人栓好了马,就一起坐进了茶棚,分坐在两张桌子边,其中一个喝到:“老头儿!没看到大爷几个进来,还不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还有那个小子,赶快给大爷的马准备草料送过去,要是慢了一步,老子就要你的命!”
另一个人也大声喝道:“搞快点,否则老子就烧了你们这个破地方!”
那个老伯见这几个人穷凶极恶,知道都是不好惹的主,一时间被吓得站在原地,脸色变得苍白。倒是那个少年,却十分的镇定,对着老者说道:“老伯,你去准备草料,我去招待他们。”
说着,少年拎着两坛酒走了过去,把酒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们最好的酒,没有菜。”
他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很平淡,脸上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只是在讲述一个客观事实,并没有一点感情流入。
“老子看你是活腻了,居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七人都是脾气火爆,作恶多端的恶人,哪里忍受得了这些。其中一人,已经拍桌而起,抽出了手里的大刀,作势就要砍杀少年。
可是,大汉的刀却没能拔出来,因为有一样东西自远处飞来,正好打中了大汉抽刀的手。
“谁!?”
七个人同时跳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武器,他们仔细一看,飞进来的竟然只是一颗花生。
花生本身很轻,要作为暗器伤人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飞过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准确的打中目标,甚至阻止了大汉抽刀。
那人的实力,肯定及其恐怖。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坠河而死,其耐公何?”
茶棚外,一个青年骑白马而来,手中拿着一卷书,正兀自背诵着。他所言的,本是一首十分悲伤的诗,但在他念来,反而多了几分笑意。
他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骑在一匹白马之上,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青年拿出一个橙皮葫芦,快意的豪饮了一口酒,然后笑着叹道:“唉,良辰与好酒,总是这么容易过去,真是可惜,可惜啊!”
说着,只见他手一推,那个葫芦就径直飞了过来,七绝屠夫纷纷跳开,不敢硬接。反倒是那个少年,手随意一伸,竟然稳稳地接住了飞来的葫芦。
“好!好手法,小兄弟果非常人。”骑在马背上的青年不禁拍手,赞叹着说道,“小兄弟,帮我打满酒可好?”
那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对着青年淡淡地说道:“记得给钱。”
说完,转身去帮青年打酒了,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这里即将爆发一场恶战,又似乎这些对他都再平常不过。
青年信马漫步走来,完全无视了七绝屠夫。他腰间有刀,两把阔刀,藏在漆黑的刀鞘里。每把刀的刀把末端,都是开口的黑龙,刀柄上镶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龙首双刀——沈鸿轩!?”
待到青年走近一些,茶棚里的老者终于看清了他腰间的双刀,不禁惊讶的说道,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龙首双刀的名字,他不止一次从路过的行人口中听说,甚至于当今之世的很多年轻人,都将沈鸿轩作为了自己的目标。
龙首双刀沈鸿轩,新生代最强的高手之一,也是整个大周王朝内名头最盛的新代之一。
他曾经一个人当枪匹马,挑战不可一世的乱石川群匪,连战山匪一十八寨,取下了十八位寨主的人头,杀死的匪徒更是不计其数。
那一战,他恰好受伤十八处,每一道伤痕都令他更为强大。那一战过后,沈鸿轩的名字传遍了大周王朝,女帝亲自封赏十八刀侯,所以也有人称其为龙首十八刀。
至于之后,十八刀到底是是说他的龙首双刀总共有十八式,还是仅仅因为他受了十八条伤痕,就不为世人所知了。
之后,他又不断与大盗山贼交手,无一败绩。只要有人收到了它的红纸鹤,那就说明死期已到。
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就是七绝屠夫,七个曾经联手杀死过天极位巅峰级别高手的人。
修炼一途,四极、三通、二圣、一帝,每一个境界的划分都十分严格,他们七人最强的也不过天极位中期,但是联手却能斩杀天极位巅峰。
沈鸿轩看着七个大汉,轻声笑道:“我不是提醒过你们,千万不要停下来吗?你们怎么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对面七个恶贯满盈的人,居然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只是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这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
七个大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也曾遇到过实力强大的对手,但都不如沈鸿轩一般,让他们觉得难以撼动。
“既然你们不打算跑了,那就死在这里吧。此地山清水秀的,用来埋葬你们七人,还真是浪费了。”沈鸿轩又开口笑道。
“姓沈的,老子跟你拼了!”
这七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其中脾气最为火爆的大汉,突然大喝一声,挥着手里的铜锤,直接冲向沈宏轩。
铜锤足有两百多斤重,但是在大汉手里,却是挥舞得十分得心应手,如若无物,身躯还可以快速地向前移动。
面对着冲过来的大汉,沈鸿轩却依旧保持微笑,完全无视了他。只有他的手,早已握在了龙首双刀的刀柄上。
“叮——”
兵器相撞之声十分清脆,如瑶琴轻拨,那个大汉的铜锤虽是及其刚猛的武器,但是却没有一点力打在沈鸿轩身上,完全被他泄走。
那个大汉停在了距离沈鸿轩红马数步之遥的地方,已经无法再前进一步。因为沈鸿轩的身子已经飞了过来,仅一合就将他斩杀。
“好快……”
另一个大汉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冷汗已经渗出,沈鸿轩出刀之快,用刀之稳,刀法之精,无一不让他震惊。
闪电般的一刀,已经斩杀一人,而他的身子也如闪电一般飞来,倏忽间只离大汉几步远。
“老四!……”
为首的大汉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兄弟已经死了。他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横劈过来,另外五人立马跟来,如转马灯般的围住沈鸿轩厮杀。
这几人是兄弟,又多年共同战斗,早就配合得天衣无缝,武器挥舞如大河东流,滔滔不绝。
原来,他们兄弟早就连成了一套阵法,由七人共同施展,即使是实力远超他们的强者,都奈何不了他们。
可是,谁知道沈鸿轩出手过于迅速,瞬间斩杀一人,这套阵法也就缺了一角,实力大打折扣。
而沈鸿轩的刀舞得更快,更狠,龙首双刀在他手里,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来往游走于他身边,如同两条真正的游龙。
“潜龙入渊!”
沈鸿轩找到六人的一处破绽,立马低斥一声,手中的刀刺出,刀尖龙头浮现。这一下刺中一个大汉的肩膀,令其失去了战斗能力。
又失去一人,七绝屠夫的阵法就变得更加不堪一击,沈鸿轩双脚蹬地,身子高高飞在半空中。
“天龙造化刀!”
“破!”
沈鸿轩大喝一声,龙首双刀掷出,刀气凝结,竟然如实体一般。双刀分作五把,飞向剩下的五人。
剩余六人虽然实力很强,但是面对沈鸿轩还是差了一筹,胸口瞬间被贯穿,失去了生机。
作恶大周王朝东郡十数年的七绝屠夫,就这样尽数伏法。
沈鸿轩在落地的瞬间,脚轻轻一点,身子如飞燕一般回到了自己的白马之上。双刀入鞘,才笑着说道:“地煞榜十三,七绝屠夫,赏金灵石一万。很好,很好啊,喝酒的酒钱又有着落了。”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乾坤袋,将七人的头颅割下,完全收入其中,然后在路边不远处挖出一个大坑,将七人的尸体,全部随意丢进去,全都埋葬在一起。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回到了茶棚,对着少年笑道:“我的酒打好了吗?”
那个少年拿着橙皮葫芦,慢慢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刚才那场战斗,他完全没有看见一般。
而正常人如卖酒的老者,早就已经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沈鸿轩接过酒,然后把酒钱递给那个少年,笑道:“多谢小兄弟了!看你这身手,应该也是要去参加大周王朝的少年英雄会的,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说完,也不管少年答不答话,直接转过马头,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少年却快步走来,直接拦在了他的马前。沈鸿轩笑道:“借过?”
“不行!”那少年依旧淡淡地说道,语速依旧很慢,似乎没有看见马背上的人,刚刚才杀死了七个高手,也忘了他就是威震大周的龙首双刀。
沈鸿轩也还保持着微笑,礼貌地问道:“那小兄弟想怎样?”
少年开口说道:“那七个人打碎了老伯的酒,没有给钱,而你打烂了老伯的桌子,也没有给钱。你,还不能走!”
沈鸿轩被他的话逗得好笑,笑道:“那你没有看见,他们都已经死了!”
少年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死是死,赔钱是赔钱。无论是谁,只要打碎了东西,都是要赔钱的。”
沈鸿轩无奈地点点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种话,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无论是谁!既然他们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我杀了他们,那么他们的钱理应我来付。”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金子,递给那个少年,笑道:“够了吗?”
少年却摇摇头,没有收下那点金子,说道:“你给多了,一坛酒五钱银子,两坛一两,桌子算五钱银子,总共一两五钱银子。”
“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也不行?”沈鸿轩惊讶的看着少年。
少年却严肃地点点头,说道:“不行!”
沈鸿轩又道:“你这人很有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少年轻声说道:“陆归人,我叫陆归人。”
沈鸿轩点点头,沉吟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陆归人是个好名字。”
说着,他又把金子丢给了陆归人,笑道:“这块金子除了付酒钱和桌子的钱以外,就当是我买下了老伯的茶棚,让他安享晚年,并且结交你这个朋友的酒钱吧!”
陆归人还是摇摇头,说道:“多了!”
沈鸿轩这回也摇摇头,笑道:“不多,一点也不多,就算是千两黄金,都难买到你这样的一个朋友。这点钱非但不多,还少得可怜!可惜我们相遇在这深山老林里,不然我一定要好好请你喝一杯酒。”
陆归人略一思索,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收下了黄金,说道:“好,我收下,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你。”
沈鸿轩笑道:“哈哈哈,不用了!”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你真的有意交我这个朋友的话,可以陪我喝酒!”
陆归人却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那真是太可惜,酒可是个好东西。”他又道,“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你愿意第一次就陪我吗?”
陆归人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
说着,他转身跑过去,扶起刚才被他们打翻的桌子,擦干净以后,对着老者说道:“宋老伯,我们可以喝点你的酒吗?”
宋老伯连忙点头,笑道:“老倌我其他东西没有,酒还是有很多的。”
说着,宋老伯连忙去帮他们准备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