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唐河改朝换代,只因前神君仙逝。
弱光穿过通透薄窗,照射在旧制的服饰上,听着扣子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上,拍打起轻弱的尘埃,屋中坐卧着一醉酒人儿。
那人儿头发凌乱,衣服潦倒不堪,身旁好几个酒坛子,泥黄色的胚制成,瓶口小,坛身子大。
房间很昏暗,又一个酒坛子摔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轱辘转了几圈,止在了一处。
又拿起来一坛,扯掉上头系着的红绳,仰头苦闷。
那是段花散。
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他没有回应,外头进来的是丹丹,她进来了,但并没讲话,屋子里冷冷清清,殿外的人都在传:神君的死,其实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妓女不堪凌辱,才下的手,但是,还有一些人说是当今神君段武斌杀父篡位。
他不敢听这些,总感觉,段武斌这个令人谈论的神君称呼,不时就会变成他,段花散,到时候,人们所唾骂的就不再是段武斌,而是他,一个被愤恨冲昏了头脑的杀父凶手。
但是人的嘴就好似不会闭上,永远的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变成了这样,是段瑞总是对我冷眼逼得?我不知道,肯定是他逼得!对!就是他逼迫的!他是活该,和我是没关系的,我不该有罪,该论罪,也论不至我头上!”
他小声喃喃着,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像是神经错乱,说话也是胡乱。
房间里很冷清,他却满头是汗。
这个废弃的房间,也是在宫殿里的,他怕被别人听到,也怕丹丹听到。
他后悔了,不该脑子发热,不该带着白绫去,也不该回殿里参见自己的女君母后。丹丹没讲话,却像是刻意的告诉他:是等着你自责,你怎还不为所动?
贰
她将饭匣子放到段花散的面前,他冷冰冰的目光穿过凌乱不堪的发丝投射在她的脸上,觉得好不自然。她转身要走,花散却低声叫住了她。
“你在伺候段武斌,是吧,就知道,你势利,不,应该叫做会看人还会即使勾搭上,该是称作聪明,怎么会被我叫做势利眼?”
“殿下......我伺候的,是老夫人,这宫里浑水一滩,我不敢趟,也怕,弄脏了自己。殿下,你还当自知冷暖,知粥温,也淡品酒香。”
脸颊上暖和的泪流至了唇口间,将它吸入口中,尽是闲酸。
丹丹扶着门出去了,老门苟延残喘的吱嘎一声,屋内再没了声响。
寂静寥落,他又是拿起一坛酒,混混噩噩的往肚子里灌,喝久了,味道也觉得淡了。
老夫人……许是知道了他的事……但……怎就是不开口?痛痛快快的骂上一顿,亦或是打上一顿,也比如此好上许多。
叁
唐黄心树,俗称“含笑”,妃子一笑喜颜开,一扫从前愁容布。花开始,是白色的,香味也是很浓的。就像,你对我好,我便将最好的一面用最好的办法展现给你......
——引子
舍里总是有着杂乱的声,是乱糟糟的翻着薄字的声,是板凳叽叽呀呀的呻吟声,是夫子不休的教书声。
愈是近了终试习验的日子,愈是浮躁,也没什么人听着夫子的嗦哒声。
远边的毛竹林看不真切,潭底各色的石头像是密密麻麻的棋子,无趣亦无味。
七看向南宫,眼里是一抹亮色。他白色的身影总是打破无趣的习课,他好似总是同他人不一般,身上的味道更为鲜香,眼里的星光总比别人的更为闪耀。
他人的言语繁杂,她算作喧闹,他却算是有着自己本性。
他人的文文弱弱,她唤做怯弱,他却算作儒雅文生。
也许,这就是一人眼里,一西施。
每人的一个时代,都会有一个总是回首看去的角落,那角落是那样熟悉,过了四三年,却又变得冷寂陌生……
还有一个角落投来那样羡慕卑微的目光,没有她那样光明正大,那人则是暗自喜欢,将所有幻想埋藏于心底。
眉眼盈盈处,回眸尽数为君,何叹君不知。
肆
蓝色封皮的薄子买来搁置在一处,权当做观赏,上头稀稀疏疏写上几字,便再不见墨的身影。
比起闲敲棋子倒不如扯下一页。
许是兴奋,足一伸直,踢着了前头的周游,她回头过来,他像是想到,将残纸塞进桌里。
“燕姿巧笑,韶华倾负。
一点一声叹,一世为一人。
一世红尘,无其何欢?
红衣曲天来,笙歌夜不休。
垂暮之年只愿执素笔勾她眉梢英唇,
守一人心至心尖白首。”
既已许下,倒不如同她递去。素白的纸从薄子上扯下,起来许多纸絮,将纸絮揉成一团,随意向一个方向弹去便不见了踪影,心里自然是舒坦。
接着便想想该写些什么,引起话题。
两人性格相合,她定是会拟好递回给他,这倒是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