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也有眼力价的忙上前给众人斟茶,又把几个盘子撤下去换上新菜。苏微明吃的开心,双手端着碗冲半夏撒娇再要一碗,逗得众人直笑,饭桌上的气氛才又热络起来。
“对了,今天我来还有一事要跟小姐通禀。”浩子看苏方瑜已经放下筷子,也跟着放下筷子,开口道,“托卓夫人运作的好,咱的容臭这些日子卖的极好,供不应求。可是近几天市面上有了仿制品,还比咱便宜,生意一下子就减少了大半。”
“这么快?”苏方瑜愕然,容臭并不复杂,懂行的买两个拆开一看就明白,她心想着过几个月必有仿制品,却没想到未到满月就有了。
“容臭是什么?”司泽也放下筷子,不懂就问。
“就是些药材配在一起,装到绣好的锦袋中,可以佩戴在身上,有防蚊虫的、活血的、安眠的。”浩子回答。
苏微明倒腾着小手忙把自己腰封上挂的容臭递给先生,他的是半夏亲自绣的,格外精美。
“哦?原来微明身上的草药味是来自于此。”司泽接过容臭,放在鼻尖细细嗅来。之前总以为是苏恩明身上的草药味,沾染到了苏微明,一直挂着这锦袋也只是个平安符之类罢了。
“对,之前是防蚊虫的,近几日蚊虫少了,给他换上的醒神开窍的方子。”浩子答。
“生意减了几成?”苏方瑜没注意二人的对话,一直在沉思,突然问道。
“减了五成,如今一天只能卖十余个。”
“也是正常,凉都城的人家就那么多,有些人买过了必然就越来越少,等药效散了才能再来买一波。”苏方瑜无奈的轻叹,当时做时就想到了种种弊端,只是给药铺做个添头,没指望靠它赚大钱,她这样安慰自己,也只能这样安慰浩子。
“可是小姐,卓夫人好不容易才在小姐夫人堆里打开市场,咱就这么算了?”浩子气不过,辛辛苦苦想出来的法子,卓夫人又一番运作才带火,这不白白便宜了那些仿制品。
“就这样吧。”苏方瑜扬起一个勉强的笑,不达眼眉。不这样算了也没有其他法子,方子是医书上的,谁都可以看;虽说磨成了碎末,老道的大夫品品也能猜出九成,仿制起来十分容易,根本是防不胜防。
屋子里气氛陷入沉寂,辛苦努力一场,还没一个月就白白打水漂,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你是说,主要是卖给小姐夫人们?”司泽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
“小姐太太们就当衣服上多个配件,再给孩子买和丈夫买,自然是从她们开始突破。”苏方瑜侧头看向司泽,不明白他缘何这样问。
“配件啊…”司泽把苏微明的容臭又拿在手里端详,半夏的绣工着实精湛,这么一个锦袋佩戴在身上不比佩云失色,他把右手在桌子上轻扣半刻,突然提高声音喊道,“冯雀。”
冯雀被点名浑身一激灵,军队养成的习惯让他瞬间挺直腰板,嘹亮的喊了一声:“在!”
苏微明被吓得筷子掉了一地,屋内众人皆对冯雀侧目,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合时宜,又低下声音来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你小时候那出过名的本事还会吗?”司泽平时习惯了,没觉出不妥。
众人刚收回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冯雀身上,好奇的等他回答。
冯雀一脸尴尬,他自诩武艺上有些本事,但主子说出名的本事一定指的是那件事,不堪回首。
“会还是不会,扭捏什么?”司泽见他不回应,拉下脸色,皱起眉头。
“回少爷,还会。”冯雀咬咬牙,小声的说道,不知司泽为何提起旧事。
冯雀家里原本是开酒坊的,一水的酒炉子,冯雀也打小学得一身酿酒本事,十二三岁就能自己独立酿出好酒。十五岁那年他情窦初开,喜欢上邻居家的一位姐姐,姐姐喜欢牡丹,他就别出心裁的用酒炉子酿出了牡丹花露送给心上人。
心上人只当是小弟弟的礼物,没当回事。可被他父亲发现他毁了一个酒炉子,气的追着他满镇子的打。小时候的冯雀也倔,觉得丢了面子,一气之下投身军营当了兵。时隔多年,邻居家的姐姐已是孩子母亲,再被问到当年的事,冯雀更觉尴尬。
“会什么?”苏方瑜杏眼圆睁,好奇的问司泽。
“冯雀有个独家本事,他能用酿酒的炉子酿花露。”司泽无意重提冯雀的尬事,只讲重点。
“花露是什么?”苏方瑜费解,头一次感觉了司泽讲话费劲,抬头看着冯雀。
“就是用鲜花放在酿酒的炉子里,酿出花的一种汁液,像水似的,奇香无比。”冯雀摸着脖子,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
“对,既然是小姐夫人圈子,小姐不妨可以考虑卖花露,不同的花不同香味,别人也学不去。”司泽不再打哑谜,终于解释道,容臭虽好,却少了独一无二性,花露这东西女子怕是很难抗拒,“容臭量小利也不大,不如就让给他们去做。我估摸着花露这东西能让你们女孩子和胭脂一般趋之若鹜,是吧,冯雀?”
冯雀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已经退回到门口,没想到主子还是不肯放过调侃,当时邻居家小姐姐收到时确实心花怒放,他不情不愿的嘟囔道:“大概是吧。”
“你们两人打哑谜可真是不厚道。”苏方瑜掩唇笑,看冯雀的样子十分有趣。
“晚点跟你说。”司泽冲着她眨眨眼睛,又是那个风流公子模样,冯雀是敢怒不敢言,苦着脸站在一旁。
苏方瑜点点头,收敛好奇心,先专注正事:“如果真如先生所说,那必定是个好买卖,不知道工艺、材料、时间之类的消耗如何?”
“工艺有个酒炉子就可以,时间也不久,就是量产的话需要的鲜花量有些大。”冯雀见苏方瑜看着自己,主动接话,当年偷摘了母亲半院子的牡丹才酿出巴掌大一罐子的花露。
“酒炉子好说,城里的酒坊都有现成的。”浩子皱眉深思,“小姐在城外的别院倒是有块花田……”
“无妨,花田里和别庄里种了不少花,这时节该是桂华、木芙蓉都开了,加上这院子里的菊花,也能凑几种。”苏方玠的母亲爱花,苏守财为了留念想,专门在城外买了别院和小片土地种花,“不知这花露的香气能留多久?”
“用的多能有十天半个月的。”冯雀答。
“那么久。”苏方瑜倍感惊喜,大大超出她的预期,心中有了主意,“你们看这样可行?把绣好的锦袋在花露中浸泡一天,然后晾干,就变成了有花香味的容臭,让小姐夫人们来佩戴。”
“这主意好。”浩子肯定的拍手,桑枝也在一旁称是,唯有司泽若有所思。
“可是如若这样,就更适合放在布店里售卖了。”苏方瑜攒起秀额,本是为药铺做的开源,这么一搞又和药铺无关了。
“小姐心好,行医弄药本就是苦行僧,现在这样大家都已经知足了。”浩子懂她在想什么,宽慰她,“何况药包也还是可以继续售卖,聊胜于无嘛。”
“过年的时候让如叔多给药铺的伙计割点肉。”苏方瑜了然他一片心意,这些问题都解决,还有关键问题没解决,“冯雀,你看我买一间酒坊,你来做这容臭的掌柜的如何,售卖不用操心,其他一切按苏家掌柜的待遇给你开。”
冯雀一愣,瞬间看向司泽,自己堂堂副将被人拉拢从商,还是当着主子面,前两天抱着花瓶负重跑和打梅花桩的惨痛经历又浮上眼前。
“瞧我,忘了先问先生。”苏方瑜看他脸色,顺势转向司泽,“先生您看我这不情之请……”
苏方瑜心中的小算盘打的溜,冯雀有手艺,还有身手。前两天她还眼馋司泽有这样的家仆,如今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要人。
“冯雀,需要几日能教出徒弟?”司泽轻松随意的手指轻扣桌板。
“会酿酒的话,十日吧。”冯雀估算了一下,并不是很难的活,稍微点拨后试验两次就基本能出师。
“那就给你十日。”司泽同冯雀说话时声音冷冽,抬头同苏方瑜讲话时又放柔下来,“直接给人不太方便,教会是没问题,小姐您看这样可行?至于酬劳您跟冯雀谈就好,我就不便插手了。”
“不用酬劳,小姐收留我和少爷在苏家吃住,已是恩德,何况雕虫小技罢了。”苏方瑜还没说话,冯雀连忙抢先说道,主子主动提出来为佳人分忧,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要酬劳。
“那怎么好意思,酬劳是一定要给的。”虽然人没要到,这个结果苏方瑜也是可以接受的,她想着还能私下再怂恿下冯雀,“我们改日再细谈。”
司泽一眼便看穿她的小心思,也不揭穿,只觉好笑。冯雀绝不可能被她打动,由着她折腾。
“浩子,你去跟如叔合计下买酒坊的事情,让冯雀去掌眼,他说行就买下。”苏方瑜交代道。
浩子应下,说干就干,起身和冯雀一起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