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个位置,处于角落且靠窗,左边是墙,四周尽是被包裹着,密密挨挨的教室里,我省去了接触过道人流的尴尬,又享受着被包得密不透风的安全感。
清晨的阳光逐渐变得刺眼,窗外茂密的梧桐树叶落在我的课桌上。望着桌上斑驳的树影,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着。
我知道他要来了。
总是在这个时候,当阳光在我的课桌上落下清晰的树影时,他和他的室友们就会出现在窗口正对着的另一种教学楼的走廊里,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教室。
“严翰墨!”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我赶紧收回自己游离的视线,攥紧了笔,盯着练习册上的题目,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读着。不能让他发现啊!自己竟是如此的没出息,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也会紧张的手心出汗。
他依旧光辉耀眼,一如刚开学那样。每次他一来,教室里就会传来别人的呼唤声。他是公认的好班长,就像青春剧中优秀的学长那样,学习名列前茅,脸庞白皙清俊,不是体育生身材却是最标准的比例,瘦却不显得清弱。对人友好亲切,擅长微笑。
或许是许久没有动静,我不自觉地朝他所在的座位看去,他站在自己的座位旁收拾桌上的书,他那不染纤尘的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灰白相间的格子背心,最外面还穿着黑呢子大衣。暖冬的风偶尔吹过,黑色的碎发时而飘扬。
严翰墨。
这个唯一一个让我能鼓起勇气告白的男孩,没想到那天却成为了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他是否还会记得角落里的我,或许早就忘了吧!我倾尽心绪的告白,在他,在别人眼里,徒是只能变作一星闪光,使原本就闪耀的他变得更加闪耀吧。
这么想着,我的心里泛起一丝细细的疼。
突然,原本低着头的他抬起了头。
我顿时一阵慌乱,连忙转过头,紧张地翻动着书本,心跳得很快。
他没有看到,对吗?
老天,他没有发现,是不是?
我不要他看到我这个样子!这样可怜的,被抛弃了的我,却仍对他心有留恋,多么可笑啊!
“严翰墨,你在看什么呢?”说话的女生是庄靖瑶。
我不敢再转头,纵使不忍心错过任何一个看他的机会,但我还是不敢。
因为,我害怕被他发现,怕和他对视,怕他从我的眼中看出我仍然没有放下,更怕他不屑一顾,怕这样渺小又自卑的我被那样自信又优秀的他看到。
“没什么,眼睛突然有点酸,就想看看窗外。”
他轻笑着说道,我紧绷的心脏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没有看到我,我庆幸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一股失落。
“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进沙子了,我帮你看看啊!”女生嬉笑道。
“不要了,现在没事了,要上课了,快点坐好吧!”他笑着拒绝。
“看看眼睛有什么关系,严翰墨,你也太小气了吧!”庄靖瑶不满地嗔怒道。
“好了好了!看吧看吧!看完快坐好!”终于,他还是妥协了。
我把头埋进书里,不用看就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动作,这五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记得他的一切。
“严翰墨,你的眼睛怎么比女生还好看,你是女生吧!快让我摸摸鉴定一下,你小子是不是女生!”
“起开吧你!”
身后的嬉闹声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平平无奇的五官,粗糙的皮肤上还有几颗清晰可见的雀斑;不断下滑的成绩,以及因为自卑从而形成了不讨喜的性格。
不知道五个月前的我,知道现在的我是这个样子,会不会难以置信呢?连自己都不喜欢的自己,又有什么期待能让他来喜欢呢?
当我碰到额头上那块被刘海遮住的微微凸起的伤疤时,我的手僵住了。耳边又一次晌起那些愤怒的吼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有人在用细针不断的刺我的头,我紧紧的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疼的牙关紧咬着。
教室里的吵闹声还没有散去,我的耳边却不停得晌着一个女人刺耳的声音:
“魏夏!你要报仇啊!——”
“魏夏!魏夏!你是唯一的希望啊!”
“魏夏!魏夏!魏夏——”
我“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右边的同桌董诺言说:“让我出去一下。”
董诺言显然是被我吓到了,半晌才疑惑地问:“这都快要上课了,你要去哪?”
我无心与她解释,径自穿过了她,在班上同学讶异的目光下,冲出了教室,狂奔到女厕。
如果当时的我还能存有一丝理智,能够留心一下,或许就能发现到不同的人他们不同的表情,或许这样的话,后面的事也许可以避免了。
但当时的我像发了疯似的,在洗手台边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泼水。
不知道洗了多久,脸上湿漉漉的,连身上都弄湿了,我才抬起头来,茫然无神的盯着厕所里的镜子看。镜中的人脸色苍白憔悴,刘海已湿透,那块嫩红色的疤痕显露无疑地挂在额头上。
我的手颤抖地摸向镜子,摸上那块疤,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号啕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我失声喊叫着,心如刀绞。
小的时候,别人见到我,都会夸:“这孩子的额头长的真好看,以后肯定是有福气!”只是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已经长了丑陋的疤,福气,呵。
爸爸离开我了。
爸爸抛弃我了。
他不要他最爱的女儿了。
我告诉自己,顿时觉得天塌了下来,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