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厌没有想过，她会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乞丐少年那么关注。
也许只是因为那双眼睛与曾经的她太过相似了。
也许她看得出他是特殊的。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一样的被所有人遗弃，一样的迷茫与绝望，一样的被黑暗吞噬。
在刚接手了整个幽篁殿势力，手底下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的情况下。她不仅坚定了每天一次的“偶遇”，甚至私下调查了对方的情况。
这乞丐少年的情况十分复杂。
幸好她手下情报部门还有点用，至少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谢明桓，前战王世子，战王府唯一的嫡子。
三岁能文，五岁能武，诗词礼易射御书数样样精通。十岁随父镇守北境，用兵如神，在战场上更是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之辈，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人人称赞的小战神了。
战王府是齐国战力的象征，初代战王随高祖打天下有大功，这世代承袭的爵位和兵权，就是高祖皇帝对功臣的嘉奖。
齐国建国二百年，皇帝换了七个。
战王府之人世代守护齐国，哪怕期间也有落魄的时候，也都很快挺过来，在齐国境内有极高的威信。
去年，齐国与西北接壤的燕国交战，齐国本来稳站上风，却突然之间连失三城。十万士卒兵败被俘，坑杀于关外。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齐人都不相信他们想象中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会落败。
甚至，败的那么惨。
据说，这场败仗之前，战王世子与敌国将领嫡子还曾一起喝酒吃肉，相聚甚欢。有战王世子常去的那家酒楼老板作证。
据说，战王不满当今圣上压迫，和敌国勾结，意图谋反登基篡位。
据说，战王府早不是之前的那般恪尽职守了，谢家子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把百姓当人看。有被强枪闺女的老夫们作证。
据说，战王克扣军饷，随意杀害士兵，抢夺一些将领的功劳，加于自身。有被抢夺功劳的现任镖旗将军作证。
这些传言是败仗之前传出的，本来没有多少人相信，甚至有人这样说，还可能遭到群殴。
然而败仗以后，流言愈演愈烈，相信的人越来越多，不相信的人也心底存疑。
直到京城中传出战王父子通敌谋反的消息。
几乎所有百姓都相信了，纷纷咒骂起那对不忠不义的父子，都道自己瞎了眼。
家中子弟死在战场上的，更是恨死了战王父子。
再后来，当今圣上旨意一出，明明是诛九族的罪名，还能减轻至此，甚至因为前几代战王的功劳，还留给谢家旁系一个安乐伯的爵位。
当今圣上多仁慈啊。
更是衬托出战王父子狼心狗肺。
年后，战王叛国一案的罪犯全部问斩，战王世子在一些通过的帮助下越狱。
虽然明面上已经没有谢明桓这个人了，但知晓对方没死的人也不少。
暗地里找他的势力不少。
倒是没人料到对方来了边境，现四皇子的势力范围。
“真是好手段啊。”
“真真假假，谁又分的清呢。”
云厌低喃道。
她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其他人查到的只会更少。
甚至对于绝大多数世家权贵来说，他们能查到的也都是，谢家父子真的有意通敌，只是恰好被皇帝利用这个给除掉了罢了。
流言可畏，那些传言三分真七分假，却足以把底层百姓耍的团团转。
比如战王世子与敌将嫡子确有私交，惺惺相惜，虽然关系也不是多好。
又比如谢家一些旁系确实品行有差，欺男霸女。
又比如，大战中，军饷确实不足……
又比如，皇帝互送军饷前往边境时，军饷被劫，而互送军饷的官员曾经一人前往强盗山寨商量某些事情，而那官员是战王提拔起来的。
然而，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这官员八岁之前，曾经在魏国被皇帝的暗探所救……
这么一看，其实很多东西都很明显。
皇帝布局除了战王府，甚至完美的摆脱了猜忌臣子，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骂名。
不是所有人都有幽篁殿遍布几国的消息网。
即便是齐国的丞相云南风，能查到的也不过是战王确实有通敌叛国之意，只不过没掩藏好被皇帝发现了。
即便心底里还有其他想法，可至少查出来，只会是战王父子通敌叛国。
……
一连几天，云厌都用实力告诉了所有人，什么叫做“偶遇”。
这每天一次的“偶遇”，甚至成了云厌的习惯。
每次都是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毫无新意。
可云厌似乎上了瘾。
那种平静而祥和的感觉让她沉醉其中。
甚至看着对方吃了她带的食物，她会有诡异的成就感。
这是之前十六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那少年眼中的情绪似乎全部被藏了起来，偶尔望向她的眸子里，像是有着万千星辰。
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不是白费功夫。
他们没有交流，却胜似交流。
甚至让云厌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她不敢与他交流，万一对方不是她想的那样怎么办。
不，不是，万一对方发现她……怎么办？
就这样其实挺好的不是吗？
幽篁殿上下最近都洋溢着轻松的氛围。
新任殿主，号称夜尊的云厌大人虽然手段依然凌厉，但却少了狠辣。
甚至前任大长老都被痛快的杀掉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殿主要屈居小小的分殿做事。
他们并不想去思考。
云厌的人生似乎悄悄发生了转变，夺权后应该提上日程的报仇也搁置了。
除了，那个书生依然很烦。
明明暗卫都把他丢出去了。
却还是在她府门前堵她。
甚至发现了她“偶遇”的秘密。
她心情好，也不想滥杀无辜。但真的有想要揍人一顿的冲动。
“云姑娘，我，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已经在慢慢接受我了。这些天的冷漠都是考验对不对？”
“我是不会放弃的，云姑娘！”
“云姑娘，这是我亲手熬制的羹汤，你一定……”会喜欢的。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暗地里的黑袍人丢了出去，这次还吸收经验，绝对不会让对方能很快回来。
其实他们打也打了，丢也丢了，就差杀人了。
可对方依然锲而不舍。
也是精神可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