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苏夫人要收买我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因为我觉得我在四虚镖局里给苏亦当贴身镖师当了许久,且不说他给了我三餐不限量、如厕不限时的好处。单“情深意重”四个字,便不是这三千两银票就能收买我的。
苏夫人发髻上的烫金流苏一甩,斜着眼睛:“钱给你,离开我儿子。”
我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用眼神质问她:你儿子的幸福就值三千两?!苏夫人显然是领会了我的深意,拂袖就抽走一千两银票。脸上横肉一跳,她又缓缓问:“现在呢?”
我没回答。
苏夫人笑了笑,又伸出手。
我急忙站起身子,两只胳膊一扫将两千两银票拢到怀里,几乎要哭出来了:“别再拿了!再拿就没了!我走!我走!”
夫人十分满意地浮了几口浮茶,轻呷一囗道:“阿和啊,不是我心狠,我们苏家选媳妇主要是看脸,你什么都好,就是……”
“晓得晓得!”为表诚意,我点头如捣蒜,一边点一边核对银票——桑皮纸料,长一尺宽六寸,广安钱庄可取,正面印‘承兑汇票’四个大墨字。嗯,都对,于是我抬起头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夫人!”
回镖局后,我心中有愧,整日里躲着苏亦走,却还是在一棵木棉树下被他给捉住了。
时值云锦三月,一树橙红,光景预燃。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立在树下逗枝头的白猫,眉眼静默。那白猫伸出爪子缩回,又伸出又缩回,几个回合过去便直接抓了他一把,顿时就显出两排挠印。他也不恼,轻轻咳了声,转过头来问我:“阿和,你收了我母亲多少钱啊?”
我脸一黑,悄悄问道:“哪敢哪敢,并没有收呢。”
苏亦轻轻嗅着片红色木棉,嘴角一垂:“那你怀里突出的那块是什么?”
我脸更黑了,索性皮也厚些:“是赘肉。”
他亦步亦趋地走到我面前,抽出我怀中银票,转手就递给白猫。在它两三下抓挠下白屑纷飞,像一扬四月的雪……不!那不是雪!那是我凋零的心!
苏亦!你有钱!你们全家人都有钱!你不稀罕你给我啊!我不介意让纸醉金迷的生活腐蚀了单纯善良的心!
再不济都捐给灾区,你为什么非要撕掉?不撕掉就不能表明你视金钱如粪土吗?!
我愤恨地扬起手,然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钱乃身外之物,少主撕的好!”
一把折扇掩了半阙风华,他就那样悠悠笑开,将眉眼笑成了山水墨画。和风轻拂,满天晚霞,有红色花瓣落在了他肩头,像极了我初见他的那个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