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沫沫稍微缓过来从地面爬起时,两个人已经在一处暗窖里,高度足足十米深,只有开口处可以看到些许阳光,其余则处在漆黑中。
要不是内力深厚,早摔得皮开肉绽了。沫沫揉了揉胳膊往旁边一看,一个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这不是那个黑脸儿疯子吗。此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眼睛紧闭,表情有些痛苦,想来是摔得不轻。
哼,谁让你非要惹我,这下吃到苦头了吧,本阁主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吧,沫沫踢了黑脸一脚,用力跳起打算离开地窖,可地窖石壁上长着滑不溜秋的苔藓,沫沫脚下一滑又掉了下去。
跳起落下好几次之后,沫沫体力有些跟不上,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来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个黑脸怎么还没醒过来,明明武功高强,轻功却如此差劲,亏我还把他当成对手。
沫沫凑近那张黑脸仔细瞧着,鼻梁很高,眉毛很浓,眼睛也不小,怎么脸这么黑,方才路上见了那么多麂鸩谷的人也没一个这般黑的,莫非他是炼器堂烧煤的伙计,不然就是他往脸上涂了煤灰掩盖身份。
沫沫伸出手去擦他的脸,五指还没触碰到黑脸,那双透亮的眼睛迅速睁开,直勾勾盯着沫沫的侧脸,一爪子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沫沫一个转身闪向另一边,气的攥紧了拳头:“你在装死?”
“是啊,不然怎么能看清你的脸?”黑脸晃了晃手里的丝巾,得意的笑着,两排齐整的白牙和那双眼睛亮晶晶反着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沫沫想到这个人偷偷在一旁瞅着自己跳上跳下的狼狈模样已经忍无可忍,等问清楚来龙去脉一定要杀他灭口。
雷筠看着沫沫咬牙切齿的模样继续笑着,好像很久很久都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女人了。
麂鸩谷女子个个舞刀弄剑,即便称不上高手,却也是有胆量敢拼命的人。可惜常年习武加上没人约束,身材早已荒废,腰肥肩圆走路比男人都快。脾气呢更是大的厉害,走在街上要是冲撞了哪个漂亮姐姐那可是要挨巴掌的。
在城谷内待的久了,除了故去的亲娘,雷筠从没觉得哪个女人担得起好看二字,尤其是将军家的小姐,明明是连男人都打得过的壮士,整日偏还穿的花枝招展在雷筠面前晃悠,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搞得人心烦意乱,却又不敢说一个不好听的字,还不如谷里的丫鬟看着顺眼一些。
能在炼器堂见到沫沫,雷筠是有些惊讶的,沫沫身体纤细瘦弱,完全没有半分习武的结实感,本以为是谁家的丫头跑过来偷东西,没想到功夫却好得很,抢了半天愣是没把丝巾扯下来,只好借掉进窖子的机会炸她一炸,终于得手。
本想扯下丝巾羞辱这个女人一下,让她知道什么才是高手,可当看见沫沫的脸后,雷筠却心情大好,这人虽然厉害了点,但绝对是个美人,而且不带半分的艳丽世俗,生起气来还有些可爱。
“美人,你穿成这样跑到霍老府上,可是要被当贼抓起来砍头的。”雷筠坐起来凑到沫沫身边,在沫沫耳后低声说着,说完还手指轻轻带过沫沫的脸。
“好啊,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活着从这离开。”被登徒子摸了脸沫沫没有脸红心跳,也没有给他一巴掌破口大骂,她轻轻的笑着,嘴角扬向一边,另一侧的手发力,死死抓住雷筠的右手,一个反手,将他的胳膊翻到身后别着,一把按在墙上让他一动不动,一把短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雷筠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嘴贴着墙面艰难的说着:“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我为何后悔?”换沫沫得意的问道。
“我知道怎么从这里离开,要是我死了你也得困死在地窖里。”雷筠口齿不清,好几字沫沫都听不清,但还是依稀知道了要想从这离开得靠他。
“好吧,暂且饶你一命,速速带我离开这里。”沫沫放开雷筠的胳膊,收起短刀。
雷筠活动活动胳膊,趁着沫沫回头突然伸手抓住沫沫拿着短刀的手,用力一扭短刀对准了沫沫的脖子。沫沫使劲挣脱却被死死牵制住,手腕吃痛只好罢手,骗子,敢耍我。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干什么了吧?”
“我……我是来找霍老做交易的。”沫沫一下子沦为阶下囚只好应道。
“哦?做交易你不走正厅蒙着脸跑到后院来,是来偷剑的吧。”雷筠脸凑的极近,沫沫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灼热醇厚,不如一诺般温柔舒服,让人有些害怕。
“是又如何,你要杀了我吗?”
“我从来不杀女人,何况还是美女?”雷筠的嘴慢慢靠向沫沫的脸,气息也越来越浓郁,沫沫别过脸去,紧紧闭着眼睛。
雷筠笑了笑,放开沫沫,将短剑收进袖中,站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你我目的相同,暂时合作如何?你叫什么名字?”说完伸出一只手。
受了这么大的羞辱,沫沫又气又恨,此人狡猾凶狠,当真是不好对付,既然他愿抛出橄榄枝,还是先接为妙。
“杭元兮。”沫沫将手放在那人手心,那人轻轻一拽沫沫便站了起来,随即松开手,居然没有趁机占便宜。
“地窖的门没有关上,这里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轻功再好你我二人从这小口也跑不上去,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口。”雷筠说罢取出一支火折点着。
这个黑脸怎么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还有理有据的分析着局势,逻辑清楚神情自若,刚才真是小瞧他了。沫沫站在一旁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是水晶宫里那个不敢大声说话的柔弱女子,兵书有云,要想办大事,需学会无薪尝胆。
达成简短的合作共识后,沫沫和雷筠二人靠着火折的暗淡火光一路前行。雷筠在前,沫沫紧随其后,手里的银针悄悄靠近雷筠脖后。
“怎么还在记仇?”雷筠突然回头看着沫沫,银针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我在试探你的警惕心,这里这么危险得处处小心才是。”沫沫心虚的胡言乱语一通,脸一下子也有些泛红,这个黑脸,真是我的克星。
雷筠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没再说什么。看着雷筠的背影,一只手紧握火折,另一手侧向一旁挡在沫沫旁边。他难道想护着我?
沫沫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么一个人共同进退,与一诺不同,那次是她掌控着全局,早已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而现在她是真的只能靠着眼前这个人,放下戒备,坦诚相待。
“元兮!”雷筠突然提高声音叫沫沫的名字,语气却是难得的温柔。
“嗯?”
被人叫道这个名字沫沫有点难受,但又不觉得无礼,反而多些欣慰。
“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是霍老的房间,这老家伙还真厉害,住在这么昏暗的地方。”
沿着地窖一直往前走,逐渐出现昏暗的黄色火光,走进一看,是石房内烛台上点着的数盏细长烛火孤零零亮着,一动不动,沫沫和雷筠进来时才轻轻摇了摇。
烛光的后面,紧贴着石壁,是一张不大的木床,床上被子敞开着,旁边有几张矮矮的木桌,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散落着些许新鲜的茶叶。床头一侧架子上堆满书卷,左侧地下还摞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堆的都要到顶了。
从茶碗中冒着的白烟来看,此人不久前才刚刚离开。
“没想到误打误撞跑到老家伙的房间来了,那些东西是礼物吧,看来有些人可是比你早了一步。”雷筠走过去翻了翻包裹,幸灾乐祸的笑着。
懒得理会雷筠,沫沫走到桌子前随意抓起一把茶叶闻了闻,这茶的味道倒是不错,应是各个地方的名茶,必过比起我们五步楼的茶,那还是差的远了点。
雷筠好像对这些礼物十分感兴趣,一个劲的翻找,还拆了好几件把玩,果然,登徒子还是登徒子。
沫沫在房内没有找到线索,只好站在雷筠身后看着他拆,随着包裹被不断取下扔在地上,沫沫看见墙上有一圈裂缝。雷筠也注意到了,两个人赶忙剥开挡道的包裹凑上去看,眼前的墙缝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个门的形状。
两人对视点头,用力推开石门,俯身进入内室,起身站直之后,沫沫从袖中掏出三叶镖,直接冲着雷筠脖子割去,雷筠扭头躲开,沫沫继续攻击,雷筠再躲,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
内室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一把光亮的剑在镶有几百盏烛光的墙洞里下高傲的立着,剑柄黑中透着些许的腥红。
“是什么人在我的剑室里胡闹啊?”一个嘶哑的声音传进内室,两人终于停手,看着一个白发的老者走进来。
“霍老?”
老者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身后的剑,笑着说道:“看来二位都是有缘人啊。”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前几日放出风去,说今日要将这把剑送给有缘之人,二位既然安然来到了剑室那便是有缘人,这把剑理应送给你们。”
沫沫看了看雷筠,见他一脸自信的笑着,仿佛笃定这把剑的归属。沫沫拿出三叶镖在雷筠眼前晃了晃,略带威胁地说道:“在下此番前来寻剑不为自己只为孝敬家中长辈,不知道公子能否忍痛割爱,成全这份孝心。”
“那还真是不巧,昨天我收到请柬,要到远方去参加一位高人的寿宴,也是一片孝心,元兮姑娘不如换个宝贝吧。”雷筠说完拿起长剑放入剑鞘,就这么淡定的抢走了。
沫沫正想伸手去抢剑,雷筠却探下头来在沫沫耳边轻声说道:“希少主武功高强,可与我听到的传闻有些不符啊,我这人一向嘴严,这把剑就算小小诚意了。”
他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除了师傅连师姐们都不曾知道,怎么会?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让他闭嘴,否则这个混蛋出去乱说的话水晶宫定要大乱,多年的忍辱负重也将付诸东流,一把破剑而已,哪里没有,等回白戮阁再收拾他。
沫沫强忍着心里的愤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公子一片赤诚之心,元兮理应成全,霍老,我看这剑就赠给这位公子吧。”
“好,既然二位都这么想,那这剑就送给公子了,还望公子好生利用,莫要糟蹋了老朽的心血啊。”
雷筠开心吹捧着霍老高超的技艺和美丽的发型,硬是把一个七旬老朽夸成了翩翩少年,沫沫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人信口开河起来都不心虚的吗。
不愿再和雷筠纠缠,沫沫先离开内室,在外面看了看,寻找着出去的路,看到的依然是长着苔藓的洞口,无奈的跺了跺脚。
沫沫回到石房内床上坐着,霍老和雷筠很快出来了,笑得真是春风满面。老家伙开启了墙上的一个机关,一个软梯从天而降,光亮从头顶撒下。
“从这个梯子上去就是炼器堂炼房正厅,从那里你们便可离开了。”
“多谢霍老,您不上去吗?”
“我生下来眼睛就不好,现在更是见不得强光,住在这里舒服得很。”霍老笑着拉了拉梯子,确定没问题便向后闪开。
两人行礼后正这准备爬上梯子,霍老叫住了沫沫:“这位姑娘可是邻水寨的人?”
邻水寨?这是什么地方,以前从未听说过。沫沫摇了摇头,“我从未到过邻水寨,霍老何出此言?”
“哦,那便是我想多了,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的长相像极了我以前的一位故人。”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沫沫说罢跟着雷筠沿着软梯离开了地窖。
霍老站在原地看着沫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摸着胡子,像啊,真是像啊,如果她真和那老家伙有关系,他死也算名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