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的惊呼像是在为草丛里巡逻的这些黑甲兵士发送一个狼烟信号,告诉他们草里有人。
“谁!”
黑甲士兵毫不含糊,倒下手里尖枪向着草地里发出声音的地方戳来。脚步迅速,手下的动作更是毫不含糊。每一刺都是要将草地里的埋伏置于死地。
与此同时,那草丛里盘在白仁馨腿上的白唇竹叶青也仿佛受到惊吓,张开腥臭的大口便露出两颗闪着白光的獠牙。
一瞬,草里三人便陷入了难以化解的危机里。
只是这危机却根本只是个泡影而已。
受了重伤的那男人抖了抖睫,趁着墨玉急速后退的空儿,默不动声的放出了袖子里的暗箭,如闪电一般亮去,朝向那个盘踞在白仁馨腿上的毒蛇。
而后只听见一声怪响。
白仁馨还没反应过来,这望北崖的崖沿口上就已经站了数十个穿着云纹甲衣,面无表情的人,而数十声闷响之后,所有朝着他们而来的黑甲兵士们便纷纷倒地。
只是所有的一切,除了黑甲兵士的闷哼声便如同默剧,而那一声怪响则是盘踞在白仁馨腿上的白唇竹叶青发出的声音。
云衣卫的动作,没有丝毫声音。
从得听主人暗箭响动,到从埋伏处腾起直逼黑甲兵士,再到放倒他们。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并静默地可怕。
白仁馨只感到自己的腿上一阵暖湿,回头一看,那被暗箭戳穿了七寸的白春竹叶青就那么僵在那里,漫着血。
那暖湿就是这毒蛇的血液。
白仁馨感到有些恶心,抖抖腿,甩开了那蛇的尸体。
她想起什么,再侧头去看墨玉的时候,却发现墨玉已经晕倒在草地里了。
方才那一连串发出的闷哼声中,最后一个便是墨玉的声音,只是白仁馨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搞得不知所措,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她依旧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云衣卫里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走了过来,对着草里那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盘腿而坐的男人说道:“属下来迟,主公莫怪。”
白仁馨顺着那人的声线去向回头一看,愕然,也学着那白唇竹叶青一样,张大了嘴巴,愣在了草里。
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不是重伤了么?
仿佛是猜到了白仁馨心里的疑问,叶云天仅仅只对着那女卫点点头,便又转脸看着白仁馨。
如果不是墨玉突然诱出了这毒蛇,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动手。
他低头,本该在朝阳上拖得长长的身影没入草丛后便折得弯弯曲曲,与他低下头看不清的表情一起,沉默在了望北崖这里。
他,心软了。
是的。
一切就是一个局。
他明明知道这个为白仁馨庆贺的宴就是一个鸿门宴,但是他还是来了,并且,为了让小皇帝掉以轻心,来之前,他还把九成云衣卫调离了帝都,只留了几个带在身边。
那九城的云衣卫好似是为了保护老王妃往江南而去,实际上只是秘密部署在帝都不同方位,严阵以待。
他告诉青岚,他江南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了望北崖崖底的事情,其实也是个假象。
望北崖确实是他的生门,崖底也确有他的江南军。却不是二十万。
真正的二十万大军实际去向,他是不可能告诉仅仅有数面之交的青岚。
若说青岚所谓的“金蝉脱壳”尚还有一丝道理。那么墨玉的异动,却把怀疑的导火索引向了毒阁。
本来他这二十多年来学到最多的就是慎重,否则,叶氏一族庞大,枝叶繁多,他爹爹叶转清早逝,他又怎么和他娘两个人在叔族众多的情况下稳坐江南?
只是……
这一切他又怎么开口和面前这个一脸惊愕的女人解释?
说他利用她的庆宴来试探小皇帝和青岚两个人吗?
那样虽然很好激怒她并甩掉了这个包袱,让他暴露出的唯一缺点得到掩埋,但……
他心里那个位置,会不舒服。
他从来就不是不敢面对感情的人,一次次的利用中他知道自己的软肋了,他也明白了。
他要抓住这个女人。
那么,就只能瞒下去。
思索间,叶云天对着白仁馨张了张口,一出声,却是:“这里是哪里?”
……
据说,当日望北崖上的云衣卫所有人后来都收到了一级封口令。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云衣卫向来视作神明一般的主上第一次让他们感觉到——不靠谱!
这些云衣卫差点儿改行不作护卫,改回家卖红薯了。
王爷,您老部署的计划,一开口问人家在哪里?
逗乐呢!
白仁馨眨巴着眼睛,愕然的表情慢慢转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红唇微张露贝齿却依旧是一副逗比样子。
“你……你醒了?”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的逗比倒是应景,跟小王爷来了个一唱一和。
天光在照,云在飘。
风吹望北崖。
上面的高手心里一堆乱草……
真是凌乱……
……
还好这队云衣卫的首领——之前那个娇小敏捷的女子——云心反应够快,转身面向着其他云衣卫使了使眼色,其他云衣卫们便立刻会意,纷纷退了几步,为自己的主上留出点空间来。
然后男人和女人间毫无智商的对话就这样弥漫在了望北崖上。
“醒了……丝——这是你给我包扎的?”
“是,这些侍卫是你的?”
“是。之前安排他们在这里接应,还好来的挺及时。”
女人咂舌,继续眨巴着眼睛:的确是及时,要是晚一点儿……
她四下转头看了看周围倒成了一堆的黑甲卫士们。虽然不清楚到底他们是晕了还是……死了……但白仁馨庆幸倒下的并非她自己。
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习惯了生死一线间了。
这是个杀人不一定要偿命的人治社会。
白仁馨心里默默叹。
至于听着二人对话的云心,却是唇角一拉,英气眉头一挑:主上还越来越“恬不知耻”了。想着,又默默看了一眼白仁馨:这女人,到底什么魅力,能动得了主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