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看着眼前令人厌烦的场景,他没有回答,而是对坐在上座雍容华贵的女人——温玉,他的伯母行了个礼:“伯母,我今日还有事,就不留下了陪您了。”
温玉看萧慕没有回答,心知他是有些恼了,便急忙站起身来说:“好的好的,伯母不缺这一次,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不要耽误了——对了,你今日来开车了吗?没有的话去你哥哥那里挑一辆。”萧慕点点头:“谢谢伯母了,那我就先走了。”他转过身去,走的干脆利落。徐锦年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伯母,那我去送送阿慕。”她一见温玉点头,就向外追去。
两个处于话题中心的人离开了,可是厅内气氛也不像刚才热络了。那位不识趣的发问者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想要试图缓解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便举起面前的茶杯对坐在主座上的温玉遥遥敬了一杯:“是我不好,人家小年轻面皮薄,哪能就这样说出来呢…”
“这是谁家的人?”温玉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并没有接她的礼,“这样的人也能混进来?看来你们是把祖训忘了个干净!”那位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温玉下首的一位太太,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就知道她被放弃了,原本趾高气扬的样子也瞬间收回了,畏畏缩缩的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她感觉周围的窃窃私语都是在讨论她的不自量力,其他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次调羹不小心触碰瓷碗发出的叮当声,都能轻易地刺激到她的神经。她想,她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演员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攀上温家的一位庶子,又是多么费心的讨好温家太太才得以出席今日的三家聚会,可是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被彻底打入了“冷宫”。今日在场的几乎可以说是整个联盟最顶级的豪门,这样一出下来,她估计这辈子都不要想再进入上层阶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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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慕,阿慕你等等我。”徐锦年小跑着,一路追上萧慕。她见萧慕微抿着的唇,便知道萧慕心情不佳。她按捺住内心的酸涩,拉住萧慕的手腕,让他的脚步慢下来:“阿慕你别生气,长辈们就那点喜欢给小辈们做媒的喜好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萧慕听此,停下脚步,一只手回握住徐锦年拉着他的手腕。一双瑞凤眼不带任何温度的直视着徐锦年,他说:“年年姐,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不过——”“阿慕!”徐锦年打断他的话,避开他的眼睛:“你不要听她们乱说,我和你还像从前一样好吗?”萧慕沉默半晌,说“好”,然后又说“你进去吧,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说着,轻轻把徐锦年的手从他腕上捋下,便转身离开。徐锦年上前追了几步,轻喊到:“温姨说你没有开车,不如我送你回去,你如今是住在南城区对吗?”可是她没有等到萧慕的回应,只远远看着萧慕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了”。
看着萧慕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游廊里,徐锦年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宫灯飘摇,除了风与她自己,没人知道一个姑娘的心碎。
…
散会后温玉单独留下了徐锦年,她拉着徐锦年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问道:“年年怎么了?看你送完阿慕回来就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你瞒得了其他人,可是瞒不过姨姨,难道是和阿慕闹别扭了?”徐锦年看着温玉温和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她趴在温玉膝头小声抽泣,哽咽着说:“温姨,阿慕,阿慕他不喜欢我……”温玉抚了抚徐锦年的背:“怎么会呢?阿慕这人从小性子就冷,几乎不与旁人接触,这么多年唯独你是他的例外,他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你呢?”徐锦年坐起身来,拿起一旁的纸巾,拭着泪说:“可是他都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温玉微微笑着说:“傻年年,阿慕只会娶你的。无论是从家世还是相貌,他最后只会娶你,温姨也已经认定你了,我再去跟你萧叔说一声,早日把你们俩给定下来。阿慕最后的妻子一定会是你。”徐锦年听了温玉的开解,终于释怀了一点,她靠在温玉肩上,撒娇说:“还是温姨对我最好了。”温玉拍了拍徐锦年的背:“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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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把薛钰连拖带拉的“搬”回寝室,已经是10点了。她帮薛钰换了衣服,又帮薛钰卸了妆,林林总总弄完这一切,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她疲倦的打了个呵欠,草草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睡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帘布上自己安上去的点点星灯,一闪一闪的,却是怎么都合不上眼,明明很困,思维却活跃的很。宁安带上眼罩,开始一只一只属羊试图把自己哄睡。她从一只羊数到了羊肉串,从羊肉串数到了黄焖羊肉,突然有一只特立独行的羊跳出来唱“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可以慢慢滑进我的心怀~”,那只羊唱着唱着,身型逐渐拉长,变成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站在她面前,却背对着她,只留一个孤冷的背影。梦中的她哭着、奔跑着追逐着眼前的男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宁安感觉自己的心口开了一个大洞,长风从中穿过,冷的她直发抖,她跪在地上,试图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衣角,却总是阴差阳错的滑过。他转过身来,看着哭泣的宁安,似乎是在张口说什么,却又化作烟尘散开,她哭得撕心裂肺,拼命的喊:“别走…别…留下我…不要…萧,萧慕!”
“安安…宁安…安安…安安你醒醒,安安……”
身体被轻轻摇动,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安迷瞪着想:这是谁啊,声音怎么这样熟悉,她叫我做什么?……哦对这是薛钰的声音,薛钰是她的好朋友…
“薛钰,怎么了?”宁安试图调动自己停摆的大脑,“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薛钰担忧的望着宁安:“安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在说梦话,我怕你被魇住,就过来看看你。”宁安稍微清醒了一点:“啊我没事,小钰你酒醒了呀,再让我睡一会吧,我好着呢,没做恶梦……”话还没说完,宁安就又睡了过去。薛钰看着宁安,无奈地笑笑,她今早醒来看见自己干净的脸和换好的睡衣,便知道是宁安怕是又照顾了她许久。就让她睡个懒觉吧,中午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份小笼包,她醒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吃了。这样想着,薛钰就出了门,宁安则接着和周公约会去,这周公长得好帅啊,就像那位“受害人”一样帅……
突然,宁安像是被针刺了一样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推开眼罩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回想着自己的梦境,她居然梦到自己在跪着求一个男人不要离开自己?更荒谬的是哪个男人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萧慕?宁安晃了晃头,试图把这个奇怪的梦忘掉,可是梦境的内容却越来越清晰,在她脑海里一遍遍的播放,她甚至能回想梦中自己的痛苦……打住!宁安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因为一个人帅就毫无底线的去恳求别人,自己要做一个情感冷静理智的新时代优秀女青年,不过出色如那位萧教授那样,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喜欢吧?说起来那位萧教授真的是她喜欢的类型呢……
就这样想着,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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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馆
萧慕坐在桌前,仔细的翻阅着面前堆叠着的一份文件,他不自觉地蹙眉,时不时拿起笔来勾画出其中一些句子。半个小时后,他终于看完了,理了理略有些散乱的文件,他抬眸看向方桌对面的萧长离,出声询问:“你有几成把握?”
萧长离对上萧慕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没有你,我有五成把握,有了你,我有九成。”
“你就对我这样放心?不怕我把你的资料透露给你父亲萧策?”
萧长离挑眉:“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阿慕你不会。”
“你就那样笃定我不会反水?”
“是的,你不会。”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萧慕直起身来,“你明明知道……”
“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会选你,不止是因为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更因为我们目的一致。”
“目的一致……”萧慕反复咀嚼这几个字,他将那句话合着自己的血肉嚼碎了又吞下去。
“那么成交。”他握住萧长离的手,“我会全力支持你,包括你想要的数据,应该被封锁销毁的文件…”
萧长离反握住萧慕的手,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这之间的意味,只要他二人彼此明了。
手中的笔以一个好看的弧度滑入桌上的笔筒中,宁安看着窗外积雨云堆积,黑沉沉地压在头顶上,让人心口发蒙。她想,这天,该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