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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松江银号

自打苏蕴说了银号之事,赵逸就一直没闲着。几个月之后,一家名叫“松江”的银号悄然出现在京城。

松江银号自打成立的那天起就自带神秘感,旁人只知银号的总掌事姓薛,但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说是平时往来账目,这位总掌事都不经手的,颇有些挂名的意味,然,外人却不知,松江银号实际的经营都掌握在这位总掌事手中,虽然苏蕴是银号的股东,但银号上上下下的事都是赵逸在打理,各个分号的掌事及副掌事、总银号中上至管事的四位分掌事下至堂前打杂的伙计都是苏蕴和赵逸信得过的心腹。平日里谈些生意都是付、袁、陈、仇四位分掌事出面,依据出面的分掌事的数量表示松江银号对此单的重视程度。松江银号的经营模式也与旁的银号不同,除了正常银号该有的业务之外,根据出价多少提供不同的账目往来及银钱存取的安全服务,且只要出价合适,抵押等值,便可以派遣一名储户自己信得过的人与松江银号的人一起管理相关账目,保密性和安全性都高。加之本金雄厚、经管得当、信用又好,松江银号的业务在京城做得风生水起,又扩展了些其他的生意和产业,在多地开了连锁的客栈——归宁客栈。苏蕴借口年迈返乡养老,将云婶暗中派遣去协助管理银号和客栈事务。

在赵逸经营松江银号的同时,京城里其他几位也没闲着。高阳繁隐藏锋芒,厚积薄发,蛰伏待机,默默地积累威望,韩深自然是帮高阳繁解决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苏蕴表明跟芮洺时常走动,关系更近了一步,私下则是与芮潇来往,两人也心照不宣。

这天,苏蕴来到松江银号,一是处理府中的账目往来,二也是来看看赵逸。

银号柜台的伙计自然是认识苏蕴的,“请小姐随我来。”

伙计带苏蕴找到了陈掌事,陈掌事带着苏蕴来到堂后,穿过曲折的回廊,绕了好久,才来到一座雅致的小楼,赵逸便居住在这里。将苏蕴送到门口,陈掌事便离开了。

“薛照见过大小姐。”赵逸对苏蕴行了跪礼。

“使不得,快请起,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苏蕴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小姐于我有大恩,什么样的礼数都是受得起的。”赵逸的目光略略一低,在苏蕴身上流连数秒,才转身为苏蕴倒茶,“小姐有何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本来也无大事,就是来处理一下府里在松江银号的账目,也来看看你。”

闻言,赵逸身形一僵,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和恍惚,随即整理好情绪,“承蒙小姐挂念,我很好,银号上下也没什么问题,让小姐担心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苏蕴微微一笑,寒暄几句后离开了。

赵逸望着苏蕴离开的背影,失神了很久,直到送水的小厮过来,“掌事,您在看什么呢,竟如此失神。”

“哦,没什么,放这吧。”赵逸回过神来,轻声道。

春时方过,一转眼便到了七夕。在京城有个地方叫诗缘阁,七夕这天,阁中放出一首七言律诗,但只有前三联,无尾联。有些才情的高雅青年男女便来此,各自写出自己的尾联作为名帖,不求尽合原诗,主要是表明自身对前三联诗所描绘事物的态度,以诗窥人性情,不落款,不透露真实姓名,写好后将名帖挂于阁中房门口的指定处,每人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根据门口的标识确定此间主人是男是女,若是看重谁的名帖,觉得此句写得好,想见见主人的,便将自己的诗句名帖投到旁面的柜格中。房间主人可以在房中打开柜格,查看投来的名帖,若有想见的,便将那人的名帖挂在门口的红线处等名帖主人来,或是去寻这主人的房间拜访,若不想见,便放入门前的篮子中。此是结缘交友的盛会,年年都极为热闹,今年,苏蕴也被芮洺拉去参加,她便早早订下了房间。“各路人马都来了。这倒不失为一个机会,子安去吗?”茶楼,高阳繁不紧不慢地品茶,看着对面的韩深。

“自然是去的,既然殿下要臣去,臣哪有不去的道理。”韩深笑着回答。

“别以为我不知道,往年你都没去过,今年若不是蕴姑娘也参与,子安是断不会先陪我过这半个七夕的。”高阳繁也笑了,两人对视,心领神会。

当天的诗缘阁好不热闹,房间早早便已订满,芮洺拉着苏蕴来到阁中,领取了几张空白名帖。阁中的前三联诗已放出:

一重山岳一重峦,背向独行思渺然。

社客云边花梦暖,子规灞上柳烟寒。

朝托鸿雁由南去,暮候青鸾自北还。

“今年的诗倒与往年不同,本是七夕这样的节日,竟是一首赠别怀远诗,真真是意想不到。”说罢,芮洺将苏蕴房间的钥匙递给她,“这房间不好订,我来时已经没有挨着的了,只好订了分开的两间,我在这边,你的要上楼。”

“好,多谢姐姐了。”苏蕴盈盈一笑,送芮洺进去后,转身去往自己的房间。转过楼梯,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苏蕴心中暗暗一惊,“于梦致?她不在宣州,来京城做什么?”苏蕴稍稍遮面躲了过去,未被于梦致发现。见她身边跟着的人不像普通仆役,苏蕴心里想着还是先别贸然跟过去打草惊蛇,便去了自己的房间。

思量半晌,苏蕴心中有了主意,提笔在名帖上写道:何惧万山千里亘,两江新月一钩弯。写罢,将名帖挂于门前,在房中等候。“倒要看那韩子安能不能找到我。”想到这,苏蕴不禁莞尔。

只一会儿,门外便有动静,苏蕴打开柜格,见里面已放入一张名帖,打开,上面写着:何必执着苍翠尽,碧枝新附红白开。苏蕴看后,摇摇头,打开门欲将这名帖放入篮中,不想,开门时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沈昱。

苏蕴拿着名帖,沈昱望着苏蕴,气氛有些许尴尬。倒是沈昱先开了口:“这句子,是蕴姑娘所作?”

“是。小女子不才,拙作怕是扫了公子的雅兴。”

“怎么会,姑娘手里的那张名帖,就是我的。”沈昱的目光带着好奇与几分惊异和赞许,就直直地看着她,像是想要看穿眼前这个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蕴一愣,旋即明白了。何必执着苍翠尽,碧枝新附红白开。见风使舵、勾心斗角之人,只要有攀附、可得利即可,管他新枝旧蔓,又何在乎离情别意,也难怪会有如此句子。

“公子不拘泥于现世,不耽于过往,当真洒脱。”苏蕴也只好顺着聊下去。

“姑娘当真是这样看我的吗?”沈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公子何以如此觉得?”苏蕴第一次听到沈昱说这种话,闻之倒是发笑。

“旁的女子这样说,我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姑娘这样说,倒叫我意外。我总觉得,姑娘与这世俗中的女子都不同。我第一次在宣州见到姑娘时,姑娘的谈吐气质便令我觉得惊诧,姑娘的眼界和才学都令沈某敬佩不已。且,姑娘是第一个让沈昱觉得看不透的人,明明姑娘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可我却总感到若有若无的疏离。不知怎么,我不了解你,但我想了解你。”连沈昱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情不自禁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公子的句子,便知道公子不是个执着的人,若是公子当真了解我,恐怕会觉得我是个无趣的人。”苏蕴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公子给了苏蕴如此高的评价,苏蕴本不敢领受,但既然公子如此觉得了,那就这样,不好吗?”

沈昱还想说什么,终究是张了张口,未发一言。苏蕴见状,轻轻一礼,“如此,小女子便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告辞。”说罢,转身回房。沈昱望着关上的房门,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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