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卧室的难度比荒川自由预料之中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由于提前进行了开窗通风,现在房间内已经基本没有了发霉的味道,但放眼看去还是一片狼藉。
手中的电动拖把一时间竟没有栖息之地。
荒川自由捏着眉心关上门,他需要好好筹划清理方案。
首先就是揭下墙上杂七杂八的动画海报。
然后是扔了盛满了垃圾、怀旧小玩意儿的纸箱。
最后还要把地上以及衣柜内的所有衣物全部处理掉——他可不想费尽心思变废为宝。
更何况,成宝本身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有了勉强算是合理的清扫步骤,荒川自由开始了长达三小时的艰苦作战。
在这期间,立花暮鸟多次表达出要来帮忙的想法,毫无意外地被荒川自由一一回绝。
他可信不过这个魔女。而且房间里实在太乱了,真要让一位美少女来打扫,总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下午四点二十,荒川自由擦干净了最后一块地板砖,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面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红润。
胸膛强烈的起伏让他不得不坐在床边稍作休息。
所有垃圾都装进了立花暮鸟提供的大号黑色垃圾袋里,粗略计算是有七八个,荒川自由不得不佩服原主的收藏癖,连没有什么花纹的石子他都能塞满一抽屉。
这趟清理倒也并非没有收获。
他找到了两本泛黄的日记和几张拍摄清晰、带有荒川自由本人的照片。
而奇怪的是,记忆中并没有它们的身影。
荒川自由把这归结于自我保护。
大概日记本中的某些内容和照片内除了自己以外的几人,都给原主留下了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趁着休息的空闲,荒川自由将两本日记简单的浏览了一遍。
第一本日记记录了荒川自由高中时的生活,包括对考试的吐槽、对同班女生的暗恋,还有对父母忙于工作疏于家庭的怨恨。
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日记中从来没有直说过荒川父母的职业是什么,现在的荒川自由其实也不知道。
他接受的毕竟是碎片化的记忆。
这肯定是个考点。
荒川自由毫不犹豫地把写有父母的日记撕了下来,然后装进口袋。
对面有人,他又不能一直随身携带着日记,存疑之处还是只有自己知道最好。
纸页很快翻完,他拿起第二本。
果然是写在大学时代。
从一入校到毕业,最后几页居然还有几百万负债表的偿还情况。
指腹划过黑色笔迹,可以清晰感觉到年轻人下笔时用的力道。
一个可怜的家伙。
第二本日记的内容就要丰富多彩一些了。
例如加入了学校的古典文学部,参加了几个小型文刊的投稿活动,表达出了成为小说家的信念。
唯一值得反复翻阅的就只有在他毕业还钱的过程中,似乎有某段时间一直很倒霉。不但没有赚到多少工资,还在走夜路时遭遇了抢劫。
更有意思的是,日记里出现了立花暮鸟。
“……合租的小姐在看到我以后,很关心地对我说:‘荒川先生少走夜路哦,对于男孩子来说,黑暗中同样是不安全的’。我点点头,在她的注视下回到卧室……”
荒川自由仔细咀嚼着几个月前立花暮鸟说过的话,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她隐藏的身份,所以理解起来就有了新的认识。
她没有说夜晚是不安全的。
她用了“黑暗”这个词。
荒川自由再往前翻看,在倒霉的前三天,他曾经因为工作需要去过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河边。
黑暗,是这个意思吗?
犹豫片刻,荒川自由没有对第二本日记下手,因为这里面的部分内容牵扯到了立花暮鸟,贸然撕掉恐怕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另外的照片就没什么可说的,是与父母、朋友的合影留念,目前没有发现需要注意之处。
铛铛铛。
又来了。
荒川自由把照片和日记本放回抽屉,平复好心情才打开了门。
立花暮鸟俏生生立在门前,见到荒川自由后稍微歪头,企图从缝隙中探看他卧室的真容。
“立花小姐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嘿嘿。”
荒川自由侧身做出个请的手势,并贴心地把黑色垃圾袋往墙角踹了踹。
一抹斜阳正好穿过玻璃窗,泼洒在掀去床单的木床上,桌椅也连带着镀了层金。
整个屋子比起以前要透亮干净了不少,甚至给人一种宽敞的错觉。
少女倒背着手,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偶尔停留在那张狭窄的电脑桌前。
荒川自由察觉到她好像很在意那块地方。
对了,我的日记就放在那儿。
魔女会有那么强的感知能力?
可是日记中丝毫没有涉及到“隐藏世界”的信息,虽然我还不知道“隐藏世界”是什么。
荒川自由暗暗腹诽。
随着立花暮鸟回到跟前,他看见少女突然睁大了眼睛,如同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死死盯着自己的肩膀,并迅速用手捂住了嘴。
“立花小姐?”
“你……你的肩膀……”
“怎么了?”
荒川自由扭头看了看两侧,没什么异常。
“你的肩膀上,有只猫,就在、在左边。”
向左扭头。
空无一物。
在荒川自由即将陷入疑惑与害怕之时,少女的轻笑让他恍然大悟。
“啊啊、荒川先生太好骗了吧,这种招数我可是只在七八岁的小孩子身上成功过呢。”
立花暮鸟笑着往前倾身。
少女柔顺的发丝有一瞬飘在了他的衣扣上,而在这个角度看去,好看的眉毛像极了弯月。
荒川自由咬紧了牙。
“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好笑的笑话,立花小姐,我还以为你刚刚犯了什么癔症。”
很不客气的语调让立花暮鸟慢慢收敛起笑意,但她嘴角还是扬着些弧度。
“诶?是这样嘛,我还以为侦探先生会欣赏这样的幽默感呢。”
“……也许在幽默感的看法上,我们有不小的分歧。”
“真遗憾。”
立花暮鸟很快直起了身子,青稚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让人感到棘手的期待。
“那么,荒川先生有兴趣在晚饭时讲述一下你对幽默感的看法吗?”
“晚饭啊……很抱歉,我正打算到隔壁街道的一家怀石料理解决。”
“可惜。”
立花暮鸟摇摇头,好似很是失落地轻声嘀咕。
“立花小姐有什么需要代购的吗?我还会到附近的便利店一趟。”
“荒川先生忘了吗,早上我就买好了。”
“说的也是。”
少女走出荒川自由的卧室,倚在靠近房门的木柜上,当年轻人拿着几大包垃圾从她身边经过时,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荒川先生可要早点回来,太阳落山以后,外面可是很危险的。”
荒川自由身体一下僵硬。
当他转过身,带着审视看向立花暮鸟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进厨房。
他苦笑一声,拎着垃圾袋走出合租屋。
而在他视线不及的身后,一条灰色的幼猫自厨房溜出,直接穿过房门,紧随其后。
在空荡的合租屋里。
只有少女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