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交响，船舰翻没。
以钟离叔所在的巨大战舰为箭头，近四百艘船舰齐齐调转方向，以锋矢之阵朝准吕氏商行船队所在的方向杀去。
他们暴露后方，无视从后面杀来的兵傀大军。
后方惨叫不断，但前方，无一人回头。
他们双眼赤红，憋住泪光，握紧兵器，只等与敌军厮杀。
“稳住，所有人稳住，我们一定要坚守这里，决不能让敌军踏越一步！”
一个越国千夫长，下令命自己指挥的十艘船舰停下脚步，掉转船头，迎战后面紧追不舍的兵傀大军。
冲在前头的剑兵部队，后面紧跟着的，是滔天箭雨。
数千手握弓弩的兵傀部队，朝着这十艘船舰射出了箭矢。
如海水般透明，却又如刀剑般锋利的箭矢，只一轮，就将十艘船舰钉成了刺猬。
刚才喝令调转船头，拔刀迎敌的越国千夫长，身上插满了羽箭。
刚才一轮齐射，有近千支箭矢都是朝他射来的，虽然他用钢刀强行劈开了大部分箭矢，却依旧有五十余支箭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口吐血沫，断断续续道：“不要……退，……迎……敌……”
千夫长目光黯淡，至死一刻，他都没扔下手中钢刀。
冲上来的兵傀部队，这一次不在是将船舰砸穿，而是跳上船头，与船上士兵展开近身肉搏。
简单的一轮交锋，是越军压倒性的大败。
一轮箭雨，已经消耗了船舰上大半的士兵，只有少部分，躲在遮掩物后的士兵存活了下来。但他们来不及庆幸，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已经跳上船舰的兵傀部队。
它们不在乎以多欺少，以强凌弱。
它们接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眼前敌人全部消灭！
压倒性的战力差，让一个越国士兵，要对抗三个，甚至四个兵傀。
往往他们刚躲过一剑，身旁又有一把大刀拦腰斩来，或是数柄长枪从四周刺来。
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海面上的弓箭部队，并没有因为自家兵傀登上船舰，而停止齐射。
三轮箭雨下来，残存的越军士兵，几乎都是被箭矢所杀，而刀剑，并没有杀死几个。
被箭矢射穿的兵傀“噗通”一声化作一滩海水，但随即，从海底深处，又有新的兵傀出现。它们没有停顿，直接冲上水面，加入追击队伍中。
倒下的越军士兵，身上插满了羽箭。
看着从船上跳离，逐渐远去的兵傀部队，慢慢合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他脑中浮现出了今早，他们用抛石机轰砸姑获军阵地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听着对面的惨叫与愤吼，与几个战友指着对面嘻笑数落，觉得他们死的窝囊，死的可笑。
可现在，自己……不也一样可笑？
“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在一声低呢中，越军防线，被兵傀大军彻底摧毁，断后的越军士兵，尽数丧生于此。
近两万兵傀部队，踏过他们尸体，继续追击军主力……
……
“上将军，我军后方遭受敌人猛攻，已有三十余艘船舰沉没，左右两翼也在艰苦奋战，纪将军，于将军，高将军，他们……都已经阵亡了……”
钟离叔心中满是苦涩。
短短一刻时间，他们已经付出五十艘船舰，五千余越军士卒，五位千夫长阵亡的沉重代价。
就在刚刚，就在半个时辰前。
明明整场战局，还都是他们越军占据优势，可是现在……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攻守并没有易位，可他们越军却由原来大胜变成大败。
由屠杀者变成被杀者。
由局势明朗变成了局势危急。
这一仗，比钟离叔之前打的居巢之战还要危险。
那一次，他统领三万越军士兵，而敌人有二十万之众！
可他赢了，赢得很轻松，很干脆。
因为地利在他，人和在他！
居巢一战，越军是本土作战，熟悉地形，民心归附，此为地利。
而吴军劳师远征，不熟形势，盲目追击。
越军因为是保家卫国，抗拒外敌，所以士气高涨，将士用命，此为人和，
而吴军统帅，是一谄媚小人，只懂勾心，不识战事，虽是丞相，却无丞相之能。吴军上下皆不服他，政令不通，指挥不明，将士离心，不愿死战。
有此二点，他钟离叔想败都难。
可这一战。
地利、人和，越军哪一点都不占据。
敌情不明，退路被断，十面埋伏，处处伏兵。
他钟离叔，纵是天神转世，武神下凡，也难扭转此次战败！
冲上前来的兵傀大军，将越军四面围困。
左右两翼负责袭扰，不与之纠缠，后方军队发动猛攻，削其战力，正面部队不动如山，阻其通道。
四方各守其职，相互配合，共同行动。
它们在季慵手诀掐动间，进行着没有一丝破绽的合作。
这也是兵傀师的强大之处，一名可以召唤数万大军的兵傀师，所进行的战争，可以正面抗衡数倍之敌！
他们可以真正对兵傀大军做到指挥如臂。
不需要训练，不需要命令，只需要兵傀师手诀一掐，它们就可以完成一切。
还有五里吗……
钟离叔心中计算。
因为前方兵傀大军的阻力，越军的突进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缓慢。
短短一里距离，就花费了他一刻时间，五千兵力！
如果再要突破剩下五里距离，那是不是还要五刻时间，两万五千兵力的代价？
“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距离还长，但钟离叔不愿再忍耐。
他下出命令，让四位万夫长跟上自己，自己则一刻不留的离开战舰，踏水而行。
冲上来的兵傀，被他以剑劈开。
掌心拍下，震起的激涛斥退了周边兵傀。
荡起的海浪，淹没了眼前敌人。
由万余兵傀所组成的‘墙壁’，被钟离叔打出了一个窟窿。
季慵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手诀掐动。
出现的窟窿，在钟离叔冲过的那一刻，便被从海底涌出的兵傀重新堵上。
万柄长枪竖起，想要通过钟离叔打出的窟窿，从兵傀大军中突破的船舰，纷纷被长枪止住，无法前进。
钟离叔头也不回，继续向着吕氏商行船队冲去。
